三日后,陈清明踏入江南州境。
这片土地,与他一路走来的荒凉战场截然不同。没有燃烧的废墟,也没有震天的咆哮,只有漫天细雨和水墨画般的朦胧风景。
江南三月,最是春寒料峭,阴雨连绵。天地间仿佛被一层淡淡的青烟笼罩,远处的群山若隐若现,河流如银丝般蜿蜒流淌。雨滴轻柔地拍打着青瓦屋檐,又沿着屋檐缓缓滑落,滴入巷弄的青石板上,化作点点水花。空气湿润,带着雨水与泥土交融的清新气息,让人不由得深吸一口,便能嗅到春天的味道。
陈清明抬眸望天,乌云层层叠叠,宛如沉重的幕布,将天色压得更加昏暗。但即便如此,这座江南的金陵城,依旧流淌着烟火气息,沿街的茶楼酒肆传来阵阵悠扬的丝竹声,坊市之中,吆喝声、交谈声、人群的喧嚣声交织在一起,勾勒出一幅生动的世俗画卷。
他的身后,是一支异样的队伍。
那是一群亡灵地行龙,骨架森然,幽蓝的灵火在空洞的眼眶中闪烁,每走一步,厚重的骨骼摩擦声便回荡在雨雾中,诡异而震撼。但奇怪的是,它们行走的步伐规整有序,丝毫没有暴虐的迹象,仿佛早已习惯了听从某种无形的指引。行人路过时,明明看见街道上空无一物,却依旧会感到莫名的寒意,忍不住紧了紧衣襟,加快脚步。
陈清明微微一笑,收敛气息,踏入城中。
金陵城繁华,客栈酒肆众多,然而皓月客栈却是其中最独特的一处。
这座客栈依傍着金陵小湖而建,亭台楼阁依水而立,湖畔垂柳拂风,宛若世外桃源。今日春雨微寒,客栈外的水榭亭阁之中,一道身影正静静地倚靠在竹摇椅上,惬意地翻阅着手中的书卷。
那是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袭青衫松垮地披在身上,墨发松散,随着微风轻轻摇摆。他懒散地侧躺在椅中,修长的手指随意翻着书页,手中还捏着一颗削好的澄黄雪梨,时不时咬上一口,清甜的果汁顺着指尖滑落,被他随意地甩了甩。
此时,他眉头微皱,似是被书中某段内容困惑,随即轻哼一声,低声咒骂道:
“胡说八道……什么‘以儒制武’,简直扯淡。”
他的声音透着一股江南独有的轻柔语调,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张扬与不满,显然对书中之言极为不屑。
亭外,一串串水晶珠帘随风轻轻摇曳,半遮半掩,将微风与细雨阻挡在外。雨滴滴落在珠帘上,沿着珠串缓缓滑落,最终落在下方的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陈清明站在亭外,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
他迈步进入石亭,坐在对面的长凳上,取下斗笠,将雨水轻轻拂去。黑色的法袍依旧干燥无比,丝毫未曾染湿,仿佛这连绵细雨根本无法触及他的身躯。
“阁下如此气愤,可是被书中内容所惑?”
他的声音清冷平稳,带着一丝磁性的沉静,仿佛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威慑力。
那少年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陈清明。
他瞥了眼对方的装束,眼中划过一丝惊讶——这人衣着虽简,但神态沉稳,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令人不敢小觑的气场。他并未立即回答,而是微微眯眼,打量了陈清明片刻,随即随意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
“你一个外乡人,竟然对这书上的内容也感兴趣?”
陈清明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拿起桌上的书,目光扫过上面的文字。
——《论圣武并存》
这是一本典型的江南儒学书籍,主张以礼制武,以圣道制衡天下强者,书中大肆鼓吹“武道不过匹夫之勇,唯有圣贤方可长存”之类的观点,显然,这让眼前的少年极为不满。
“确实有些荒谬。”
陈清明淡淡一笑,放下书卷,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雨幕之中,湖水荡漾,远处的柳条随风轻舞,宛如画卷般宁静。
这一夜,江南的雨,仍在静静地下着,仿佛诉说着一段未完的故事……
细雨绵绵,江南的夜色如同墨染,沉静而悠远。陈清明端着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汤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带着一丝微苦的回甘。他静静地靠在竹椅上,目光掠过湖面,欣赏着被雨点打碎的涟漪。
皓月客栈不愧是江南首府金陵城内最负盛名的驿站,环境幽静,四周遍布着翠绿的竹林与潺潺的小溪。客栈外,小桥流水,湖光潋滟,偶有游鱼跃出水面,激起点点水花。在这样一片静谧之地,若非身后追随着一支亡灵地龙军团,陈清明都要误以为自己回到了普通人的世界。
“公子,可要添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陈清明微微侧头,只见一名身着青色襦裙的少女正立于亭外,手中托着一壶温热的香茶。少女容貌清秀,眉眼含笑,一双灵动的眸子透着几分机敏。她站在珠帘之后,身影被灯火映照得朦胧而柔和。
陈清明嘴角浮现一丝淡笑,轻轻点头:“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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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走上前来,手法娴熟地为他添满茶盏,清香顿时弥漫开来。她微微行礼,低声道:“公子若有需要,尽管吩咐。”
说罢,她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没再多言。陈清明端起茶盏,目光在她背影上停留片刻,若有所思。
这皓月客栈,看似寻常,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自入客栈以来,便察觉到许多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些目光有的隐晦,有的直白,透着警惕、试探,甚至带着几分不安。然而,他并未表现出丝毫异样,反而悠然自得地品茶观景,像极了一个普通的游历少年。
雨夜,客栈二楼的雅间静谧安详,唯有窗外淅沥的雨声作伴。然而,江南夜色虽美,危机却总潜藏在平静之下。陈清明轻轻摩挲着茶盏,嘴角微扬,心中却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