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个时候说话真好听。”
“他说他不会丢弃我们。”
“他说只要我们帮他,他永远不会丢弃我们。”
“马桶被说动了,说不如我们跟他走吧。”
“我们跟他走了。”
“他说想见识见识我们的力量。”
“所以,从废品站逃出来的那天,我在街上看见一个女人,手里有一面化妆镜。她很喜欢它,它也很喜欢她,它是她年轻时候的定情信物。我告诉它,早晚有一天她会背叛它,快杀了她。它是个蠢货,它不听。于是我吃了它半个灵魂,操纵它。化为人形,摇身一变,做了那个女人家里的客人,痛痛快快地杀了一只猫,把那个女人吓得魂不守舍,逃出了国,哈哈……他见识到了我们的力量。”
“他收留我们。”
不知世事的呼噜声仍回荡在大厅里,四只物灵坐成一个小圈,老的讲着故事,小的听得入迷。这画面,说温馨也温馨,说恐怖也恐怖。
它们不可爱吗?它们有喜怒哀乐。
它们可爱吗?它们是杀人的。
不知怎么的,大厅中讲故事的声音忽的停住了。一个句子,才说了一半,在不该停顿的时候停顿了。
老镜子的镜面上又一次渗出水痕。
冷汗。
它们缓缓地,缓缓地,朝着那条唯一漆黑的走道看了过去。
四下里灯火通明,只有那一抹黑。那抹黑真像是死神的眼睛。
小镜子的声音有点抖。“爷爷。我们会死吗?”
老镜子盯着那条走道,开口。“没有什么东西是不死的。”
“我们该死吗?”
“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该死的。”
“爷爷,我不想死。”
但是,那个人已从走道里走了出来,大厅亮如白昼,照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
满地是碎玻璃。
翻倒的颜料把雪白的地毯染脏了,这里一片红,那里一片蓝,狼藉。
墙上也乱了,被玻璃划过的痕迹,被颜料沾湿的斑驳。
它们死了。
从物中化灵,物碎了,灵也就没有了。
程楚歌缓缓拭去手上的血迹。是他的血。方才,老镜子挡在小镜子前,恶狠狠朝着他划了上来。
伤口有点深,殷红的鲜血哪怕拭了,很快又冒出来。血往下滴,有一滴恰滴在某面小镜子的碎片上,镜面上安静划过。
染红了地毯。
呼噜声仍然在响,但初时三明一暗的走道如今颠倒了,三条全暗,只剩传来呼噜声的那一条还亮着,不知世事,睡得香甜。
两个人从其中一条暗着的走道里走出来。
柳小明小心道,“它们死了?”
“嗯。”
“哦……”
邢若薇瞥他一眼。“你不忍心?”
柳小明道,“它们还挺……”
可怜的。
邢若薇道,“很多刑事案件的犯人都很可怜。但如果放过他们,他们会四处作恶,让其他无辜的人更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