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皇后与姐姐抱着儿子在前面走,后面跟着几个乳母与宫人,其中一个乳母抱着小公主。忽然,一伙人从宫里的暗处窜过来,个个武艺高强,一把抢过吴皇后与吴称心抱着的两个男孩,转身逃跑,宫中大乱。
侍卫们追过去,那些黑衣人跑得飞快,一会儿隐没在夜幕中。吴皇后姐妹哭晕在地,众宫人把两人抬回坤宁宫去。
宫中皇子丢失是天大的事,大理寺,刑部,暗龙卫纷纷出动,京畿之地全都戒严,闹得天翻地覆。孩子虽然没找回来,却很快查出,参与此事的有萧庶人的娘家势力,还有郑贤妃的娘家势力,太子李厚的手下。皇帝震怒之下,重罚参与的人。下旨把萧庶人杖毙,诛萧氏三族,萧氏的两个女儿幽禁冷宫。四皇子李舒,废为庶人,迁居黔州,囚禁于萧家故宅。郑贤妃废为庶人,杖毙,郑家诛三族,远枝逐出永安城。长子李厚废太子位,改封陈王,迁房州任刺史,非诏不得回京。
为了安抚吴皇后,皇帝下诏,立五皇子李乾为太子,六皇子李坤封宋王,食邑万户,以山南两道为封地。丢失的小儿子李定封安南王,食邑万户,以琼州和安南为封地,长到人之前暂由吴皇后安排人代管。新生的小公主为吉安公主,食邑五千户,吉、袁、抚三州为汤邑。
同样失去儿子的吴称心,封为晋国夫人,晋国夫人的女儿封为魏国夫人,母女长留宫中伴驾。晋国夫人本来还伤心,见皇后的孩子也没找回来,心里平衡了一半,又听皇帝封她晋国夫人,女儿封魏国夫人,乐上心头,哪还有功夫难过。
两个孩子当然没事,早有吴皇后事先埋伏好的如意内卫截住这伙歹人,救下孩子,把歹人全部诛杀。如意的儿子悄悄送到南阳墨家堡交给平安,取名相里启明,内定为下一任的墨家家主。称心的儿子送到流求岛,给李圭和尉迟殿臣夫妻抚养,取名杨授,长大后接手金阳郡主在琼州的势力。
此时仁宗的后宫里,人员不复杂,吴皇后也觉得省心。四妃中的韦贵妃,因谋杀相里深案件韦家降职的牵连,闭门思过。贤妃位置由二皇子的生母丁美人补上,二皇子自小身体就不好,每天都在跟汤药打交道。吴皇后为了显示自己的宽容大度,让通善医馆的良医与御医共同会诊,看能不能把贤王的病除根。最后得出结论,贤王是血脉中遗传下来的弱症,治不好。不过精心照管,活到五六十岁也有可能。冷淑妃年后生下个病弱的小公主,暂时没空争宠,精心照顾自己的女儿。
杨德妃依然没有怀上孩子,仗着亲戚关系,跟吴皇后磨叽,好好的养女让皇帝关起来,自己又没了着落。吴皇后想了想,把吉安公主给杨德妃的仙居宫送过去抚养。她正经事一大堆,在养孩子上还真是没什么耐性。养儿子是为培养接班人,一个小公主,杨德妃养肯定比自己养得淑女。德妃手下的宫人问她:“娘娘,您养皇后的孩子做什么?听说通善医馆的女医水平极高,叫进宫来给您调养一下身体,生下自己的孩子最好。”
杨德妃微微一笑:“我才不想生呢,我自己都是家族的牺牲品,生下孩子有什么用?生孩子也是有风险的,王庶人都没避过去,我也未必有哪个能耐。杨家是前朝的宗室,现在皇家忌讳着呢。没见先帝的杨淑妃,有两子三女,还不是跟着儿子封地养老的下场。现在这样子最好了,我无子女就不会对别人构成威胁,也没有人会过度注意到我这里。我养着吉安公主,皇后就会把我当自己人,将来跟着公主出宫养老。”
两个月后,林美人的三皇子夭折,哭得要死。吴皇后开恩,奏请皇帝,把她的位份升成昭训。徐婕妤那帮老人都在原来的位置上,不过待遇却好了不少。
金阳郡主进宫看望两个女儿和外甥女,母女三人坐在坤宁宫闲谈,魏国夫人陪同。金阳郡主道:“娘对不起如意,让称心这个糊涂的东西来碍着娘娘的眼。到底是姐妹,如意容一容这糊涂的母女吧。”
吴皇后讽刺一笑:“母亲不要说了,本宫都明白。皇帝是个好色的,没有姐姐,也会有别人。只是后宫有后宫的规矩,我才是一国皇后,姐姐见了我该如何行事,自己想清楚了。只要不越距,我都容得下。要是起了不该起的心,我眼里可不容沙子。魏国夫人,你娘记性不好,你也帮她记着些。姐姐和外甥女现在住拾翠宫,就先回去吧。我还有几句体己话跟母亲说。”魏国夫人面色不好,站起身来跺跺脚,跟着晋国夫人出去了。
吴皇后把她生产时发生的那些事告诉母亲,也告知两个孩子的下落。金阳郡主听了叹口气:“你姐姐太不像话了,我自以为聪明半世,怎么生出这么个混蛋的玩意儿。娘总算明白,月盈则缺,水满则溢的道理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自己做死,我都奔八十的老太太了,管不了,都好自为之吧。”
吴皇后叹口气:“母亲,墨家家主时日无多,他在永安城外陈马村的顺和庄园是块风水宝地,让人改为一座阴宅,准备送给您,您怎么看?”
金阳郡主苦笑:“这几年陆陆续续的,我送别了二姐夫妇,四姐夫妇,五姐夫妇,六姐夫妇,陈家表哥表嫂,几个表姐,甚至还有一些晚辈。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那个人,且死不了呢。一辈子心眼多,什么给我备阴宅,是不是没了媳妇,怕一个人走得孤单,想跟我葬在一起?如意是他亲闺女,自然觉得跟他味儿近,这是答应他了吧。”
吴皇后小心问:“母亲不应承?我自然是跟母亲味儿更近,按您的意思办。您明面上还是吴家主母,那就跟应国公葬一起?”
金阳郡主摇摇头:“我这辈子别的都挺好,唯独在婚姻这块没整明白。应国公人不错,他在不舍银号存了十万两白银,却没见着银票献世,估计是给我留的,倒是个聪明有情之人。不过,他有原配夫人,还有嫡子,我葬过去,要比原配低一头。后世子孙祭祀时,我总是个续弦。何况,吴家不是名门,他家人对我又不喜欢,我对他们也刻薄,跟他葬一起,说不得有一日挖了我的坟。”
想了想又叹气:“相里深也很优秀,只是别说什么两情相悦。对于我来说,我们的情分始于算计,折于现实,败于男人的劣根性。十多年来,我们互相成全对方的经济利益,一起托举我们的孩子,也算是亲密战友了,墨家家主的名头也不错,葬一起也无不可。不过,韦氏谋杀亲夫,必要从相里墨氏族谱上除去她的名讳。我一生要强,决不能比别的女人低一头。”
吴皇后叹口气,看来自己的要强与母亲是一脉相承啊。不管怎么样,母亲答应跟父亲葬在一起就行。
金阳郡主浅笑:人死了,就会在自然界中化作普通物质,怎么葬,跟谁葬,不过是给活人看的。相里氏之墨势力极大,自己的如意和平安还需要他们给予帮扶,自己死后躺在相里深旁边,南阳墨家的上万能工巧匠,八千死士,无数资产,都顺理成章的为吴家姐妹所用。
南阳墨家堡里,相里深又来平安这里看外孙子。小启明胆子大,躺在小床上,看着眼前的老头儿笑呵呵的。平安忙站起身扶老人道:“叔父,您身体见好,都能走这么远了。”
相里深笑:“自从小启明来了,我这心里高兴,精神也好多了。平安,真是辛苦你了。”
平安试探着问:“没事,一切都挺好的,我二姐当了一国之后,此生难得离开京城,母亲不放心,常住永安。明年春暖花开,叔父要去永安常住吗?”
相里深摇头:“去干什么?我时间不多了,手边还有许多事安排。最主要是我了解你母亲,我现在一身病,既没了容貌,又没有特殊的价值,到她跟前当累赘吗?”
平安含泪:“叔父不要这样说,母亲虽要强,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对她好的人她都懂。也不要说您是累赘,她在西北和西南的农业经营,全仗着墨家弟子改良的农具。西北数万深井的挖掘也是师兄们领着军民竭尽心力,历时三十多年才完成的。就是那雪山坎井的修筑,墨家子弟也是帮忙了几十年了。少了您,母亲肯定手忙脚乱,许多事做不成。”
相里深笑笑:“这倒是,七七脑子里有很多想法,可惜她就是说一说,写一写,实际去做是啥也不会的。她说要用弹性橡胶造车轮,改良运输工具。在南方种了一大批橡胶树,然后就不知道怎么办了。还是我跟公输九、何保良领着上千人,用时五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琢磨出来硫化橡胶。她还不满意,说效果太差,要求不断改良。又说要在沙漠周围种树,一边让你师兄领着军民挖建储水井,广布捕雾铜网,一边让我帮着制作纯钢筒铲。真别说,头年秋冬压下去草方格,次年春末用筒铲压成深而圆的树洞,栽下红柳条,再浇水,成活率还不错。再经过几代人努力,早晚,沙漠能让她治理好。”
平安听着相里深宠溺的口气,身上直起鸡皮疙瘩,都一把年龄了,还肉麻当有趣,真是受不了。相里深又把几处隐秘的产业交待给平安,才让人扶着他回住处。
平安抱起启明,看着他长得与相里深有些相似的五官,心里暗叹遗传的奇妙。吃饱喝足,又解决了生理问题的小启明,小嘴打个哈欠,闭上眼睡起午觉。郭慎满头大汗地回屋,看见平安坐在书案前写东西。不由地笑道:“平安又有什么计划了,不会又要出远门去了吧?”
平安也笑:“暂时不出门,估计要到明年秋天才会出远门。”郭慎一听就高兴,扑上去抱住平安亲热,平安不耐烦地把他推开,以前看他算高冷寡言的,成亲后怎么这么粘人,放着多少大事不做,只要得了空儿就往屋里跑。
郭慎有些受伤,平安年龄不大,像个老太太似的,根本没有小夫妻的亲热感。平安安抚他:“不是不让你近身,我有孕了,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你要节制些,别伤到他。”郭慎愣了一下,心里马上高兴起来,抱起平安原地转了几圈,转得平安头晕,打了他了几下。
平安在家养胎,郭慎领着车队去了一趟西南基地,帮平安把那里的特产运送到永安城,有很多种类的干葡萄、葡萄酒、各种香料、粉果干、果脯、花色棉布、特殊草药等。永安城的老岳母让他给南阳捎回不少东西,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就怕亏着自己的小女儿和小外孙。
金阳郡主顺便还给相里深捎来一些东西,相里深打开一看,简直气笑了。一张眼保健操的图纸,两副玻璃制的老花眼镜,几张婴幼儿车的图解。这是没把他当病人,让他发挥余热,领人给孩子们造新型儿童车。
平安扶着八个月的肚子,靠在郭慎怀里,担心地问:“叔父还在忙吗,别累着了。儿童车早出了样板,作坊里都量产一批了,怎么还忙呢?”
郭慎笑了:“我觉得师父有点事做挺好的,成日说没时间了,状态还好起来了。没看老人家底气越来越足了,谁要把活儿干差了,他的吼骂声能传出二里地。岳母又让他弄什么自行车呢,我看了一眼图纸,挺复杂的,我师弟和师侄们都是一边骂一边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