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时候惹到他了?
郁瑶有一点点委屈,但随即想起来,玉若说他的母亲获罪,他又在军中苦寒多年,恐怕他的过往经历并不愉快,被迫前来选秀已经很勉强了,刚才她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虽然音量不至于让他听见,但他想必也能猜到她们在议论些什么,因此不悦,情有可原。
这么想着,她不由就把语气放得柔和了一些,道:“季将军免礼。”
季凉似乎微怔,眼中的敌意减退了些许,但他就那样站着,既不婉转谢恩,也不虚意逢迎,下巴扬得高高的,像一只骄傲的鹿。
而就是这个时候,郁瑶看见了他颈间的一处痕迹。
不同于多数参选的公子,别具心机地将衣领拉低一寸,在不至于有失端庄的前提下,又着意露出一段白皙颀长的脖颈,顾盼回首间格外柔美,季凉的衣领交得高高的,恨不得连喉结都掩住,但还是有一缕痕迹自颈侧斜生出来,像是伤痕的模样。
郁瑶微微眯了眯眼。
她原本想问,这是怎么弄的,但还不待她开口,季凉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将下巴微微垂下,将那抹痕迹遮在暗影里,刚刚缓和的神情又重新漫上冰霜。
郁瑶看了看他,忽然站起身,走下龙座。
“陛下。”玉若低低唤道。
郁瑶不为所动,在参选公子们克制着的吸气声中,走到季凉的面前。
季凉连看都没有看她,唇角紧抿着,目光注视着地下,浑身写满肉眼可见的警惕和抗拒。而郁瑶的注意力全被她刚才看见的东西吸引了过去。
那的确是一道伤疤,长而狰狞,斜贯在季凉的颈间,将他瓷白细腻的皮肤割裂,即便早已愈合,也不难想象当初会有多可怖。
郁瑶忍不住皱了一下眉,脱口而出:“疼吗?”
季凉的身体陡然颤了一下,他没有答话,于是郁瑶抬头看他。
他直直地盯着郁瑶,虽然面色仍然紧绷着,但眼中不再有轻蔑讥谑,取而代之的是错愕,似乎难以置信她会问出这样一句话一样。
“一定很疼吧。”郁瑶自顾自道,“是怎么伤的?”
季凉沉默了片刻,这次回答她了:“三年前,刚上西北战场的时候,被人砍的。”
他答得轻描淡写,就好像在说昨天做菜切伤了手指一样。
那时候,他未满二十岁,因为母亲的事受尽了冷眼,憋着一口气去了西北军,与素有虎狼之名的赫赫国军队对阵,第一次上战场,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就被敌军一刀劈在颈间,他用手捂着汩汩冒血的伤口,眼前阵阵发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死了。
后来,他被清扫战场的士兵从尸堆里拖出来,被军医救醒,才知道那一刀距离大血管只在分毫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