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既知道儿臣遣人来打探,那更应当知道,那些人什么都没探着。”她平静道,“儿臣在您面前,总是棋逊一招的。”
太凤君笑了一笑,未置可否,似乎当真对面前几盆花草极上心一样,以剪刀细心修剪端详,只不开口。
郁瑶看着他,浅浅吸了一口气,“战事当前,儿臣想为父君分忧。”
自她踏进仁寿宫起,目光只专注于花草的太凤君,终于丢下剪子,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将眼神投向她。
“分忧?”他略略挑起眉梢,笑容说不清是玩味还是嘲弄。
“儿臣幼年登基,少不更事,朝政全仰赖父君操心,多年来感激惭愧不已。如今儿臣年已二十,赫赫与我军再度开战,儿臣愿学着初涉政事,不使父君过于操劳。”
院子里顿时极静,一旁伺候的宫人都屏住了呼吸,低垂着头不敢发出半分动静,郁瑶与太凤君相隔数步,两相凝望。
郁瑶面容平静,但掌心却被汗水沁得一片潮湿。
她这一番话,措辞冠冕堂皇,但谁都能听明白,是在明晃晃地向太凤君要权了,也许下一刻就会将他激怒。
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一次,几乎是多余的尝试。
或许是她内心深处,还想给双方留最后一条退路吧。假若太凤君松口答允她,哪怕不是立刻归还权柄,只是准许她逐步插手政事,让她将最紧要的事做了,那她也可以不走最决绝的那一步,她可以暂时不动吏部尚书,也可以与这位所谓亲生父亲,维持父慈女孝的假象。
又或许是,做过了尝试,太凤君不领情,那接下来的事也就怪不得她了,也算在内心里给自己一个交代。毕竟这般狠辣的政斗,她没有做过,也并不愿做。
两相沉默,有那么一瞬间,郁瑶几乎判定,太凤君要即刻震怒,申斥威胁她了。
但出乎意料地,他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
“你想要亲掌朝政?”他问,声音里竟然没有什么怒意,尾音微微上扬。
郁瑶在衣袖底下握了握拳,“是的,父君。”
太凤君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神情玩味,“你自十二岁登基以来,并不曾独自理政一天,虽近一年来,本宫说了会归政于你,但你于政事上的经验,属实尚浅。如今赫赫扰动边境,战事又起,你要如何让本宫相信,你有能耐应对?”
郁瑶看着那张已居太凤君之位,却仍在华年的脸,心中略觉讥讽。
这具身体的原主,年满二十却还未能亲政,难道不正是因为他这位父君贪恋权柄,常年把持着朝政不愿放手吗?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养成一个废人,一个傀儡皇帝,就是他心中所愿。
她倒忽然很想看看,假若他知道他真正的女儿已经死了,眼前接管这副身躯的,只是一个陌生人,他的反应会是如何。
但她最终不过是谦恭地笑了笑,甚至可以称得上示弱,“父君所言甚是,因此,儿臣想请父君拨冗教导,领着儿臣慢慢学习政事,才不至于行差踏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