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婧本是个不须上朝的,今天一早便被请到了偏殿,等了这两个时辰,很是无趣,此刻终于被传召上殿,头一回见到这浩大场面,心里很是高兴,笑吟吟的。
她心智不全,此事她虽受益,实则与她干系却也不大,郁瑶不愿意欺负她,因而还是相当和气,只道:“你不必害怕,朕今日传你来,只是想当堂考一考你的学问。”
汤婧在偏殿里,被女官刻意叮嘱了,见到陛下要循规蹈矩,不可触怒龙颜,先时还有些畏惧,此刻见女皇和蔼可亲,忍不住心里一松,同时不好意思起来。
“回,回陛下,臣没有多少学问。”她轻声道,脸上现出羞赧。
此话一出,舒涵是恨不能一把捂了她的嘴,一旁诸臣中,却有一些已经忍不住,尽管极力忍耐,还是吭哧吭哧地轻笑出来。
郁瑶仍是和善,“无妨,你认不认得,朕头顶上的匾额写的是什么?”
她问这话之前,心里已经做过了计较,假若是“正大光明”匾,那还真不好办,恐怕五岁的孩子也认得出来,然而这太极殿的匾额上,写的原是“海晏河清”四个字,有些复杂。
果不其然,汤婧仰头认真看了一会儿,老老实实答道:“臣只认得海、河、清三字,另一个却不认识。”
舒涵闭了闭眼,心里长叹了一口气,都怪家里那个不中用的,非缠着她为这痴痴傻傻的外甥女谋一个官职,她思来想去,也就将作监负责建筑陈设等事,不大讲究才学,露馅的可能小些,就给塞了进去,却不料今天是被害苦了。
这时,那正监已经扑通一声跪下来,惶恐道:“臣该死,请陛下降罪!”
她迫于舒涵的威势,日常只将汤婧供在官署中,非但不需要她做什么,还多有照拂,因此在汤婧心里,自是待自己好的。
此刻见她跪下请罪,汤婧忍不住现出惧色,膝行了几步,仰头道:“求陛下不要责罚正监,臣知道,臣不该当这个官的,求陛下把官职收回去吧。”
“哦?”郁瑶挑了挑眉,“你说说,你为什么不该当这个官?”
“臣当初便同母亲说,臣不是当官的材料,可母亲偏说,她已年迈,怕她过世后,臣无人照拂,臣的舅舅是吏部尚书的夫郎,已经替臣打点好了,让臣做一个闲官,往后也不会家道败落到没钱吃饭。”
眼看满殿沉默,她唯恐是自己说得不够好,只能学着叩头,一味重复,“求陛下免了臣的官,不要责罚正监。”
她心智有限,不明其中利害,三言两语抖了个干净,还不自知,舒涵的脸色却已极灰败难看,恨不能一脚上去踢开这蠢笨的丫头。
大殿一角的帘幕后,太凤君沉默不语。
郁瑶也无意为难被迫之人,对将作正监道:“起来吧,此事你虽有过,主使却不在你。”
在她的叩首谢恩声中,又命女官将汤婧好生送了出去,才转向舒涵,“舒大人,你打算如何和朕解释?”
舒涵哑口无言之时,身后的帘幕里,太凤君却再度开口,声音冰冷,“舒大人,你如何这般糊涂?只听你正夫倾诉她可怜,为她请托谋求官职,却对她的真实情况一无所知?本宫不过多年前见她一面,无从察觉,难道你也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