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夜很黑,虽然雨很冷,但我终于上路了,继续往前走去,勇敢地往前走去。
不管夜多黑,不管雨多冷,我都要回到我住的地方,只有在那里,我才会感到温暖、感到慰藉和平安。
这条路我很熟,我撑着伞往前走着,我自信不会迷路。
很快我就到了一个岔路口。这条岔路的两个方向,一个是通往技术部大楼,我的住处,另一个是通往院子角落里的一幢小黑屋,我曾在那里坠入地下隧道,也曾在那里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对刘鸿飞和李跃天说话,但在屋里根本找不到那个说话声音沙哑的男人。
我踏上这个岔路口,正想往技术部大楼方向走去时,忽然头脑中又响起了那声声沙哑的男音。我猛然一怔,觉得那个沙哑的声音似远似近,似是似非,搅得我心烦意乱。我的脚步犹犹豫豫、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站在那个岔路口,不再往前走去。
眼前的黑暗正变得越来越浓,好像汹涌的潮水般一层又一层地向我扑了过来。我突然发现自己胸闷窒息,不得不弯下腰大口地喘气。在这冰凉的雨夜,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火舌计划的那些人——刘鸿飞,李跃天等人——是不是还会到那间小黑屋,听那个声音沙哑的主子的指示呢?那个声音沙哑的人到底是谁?他是谁?
好奇心和冒险的冲动刹那间又抓紧了我,我几乎立即决定再到那间小黑屋去一次,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这段路不是很长,我几乎来不及做更多的思考就来到了那间小黑屋的门外。
小黑屋笼罩在一片茫茫的黑暗中。这里没有灯光,甚至连一点鬼火都没有。只有黑暗,只有死静,只有沙沙的没完没了的雨声——雨已经下得更大了一些。
当我经过前几日躲藏的那块假山石时,我忍不住再次看了看那块石头。那块石头此时十分干净,在雨水中湿漉漉的,那天令我心骇的密密麻麻的青蛙已然不见。池塘里也是一片安静,水面在越来越密集的小雨中不断地绽放着小花。
我悄悄地走上台阶,心想外面正在下着雨,即使我靠近一些,里面的人——如果里面有人的话——大概也不会听见我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雨声的掩护下,我的胆子无疑增大了很多。
可是小黑屋里静悄悄的,听不见一点声音。我在门外又待了一会,仍然听不到任何声音。大概那些人没有来,此时小黑屋里根本没有人吧。于是我壮了壮胆子,轻轻把小黑屋的门推开了一条缝,探头探脑地贴着门缝往里面窥了窥。小黑屋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从门外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既然我看不见里面,如果里面有人的话,应该也看不见我吧。我这样想着,猛然把门推开,自己则侧身躲到了门侧。
小黑屋里没有任何动静,死寂得像一座坟墓,恐怕即使是坟墓也没有这么安静。
小黑屋里没有人,也没有任何其他活物。
我摸索着走进这个小黑屋,沿着墙壁静静地站了一会,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只怕在黑暗中还躲藏着什么,因听见我的呼吸声而会向我扑过来。在这茫然无际的黑暗中,我忽然体会到眼睛变瞎的恐惧,尤其当身处在这个复杂、危险、不确定的环境里,更会因自己无法看见而随时都可能成为无辜的牺牲品。
等我几乎确认小黑屋里的确没有什么对我不利的东西的时候,我才略微放了一点心,大着胆子沿着墙壁一点一点地向前摸索着走了过去。
这间小黑屋的结构对我来说已不算陌生,虽然我第一次来的时候里面还有一些家具,但上次再来的时候里面已经空无一物,只剩下了光溜溜的墙壁和光溜溜的地砖。
我的手小心地搭在墙壁上,向前摸索了一会。
墙面略微粗糙不平,甚至有些戳手,但我完全顾不上这些,我全部的注意力几乎都被眼前那浓浓的黑暗吸引了过去。
我心中的那根弦已经绷得紧紧的,尽管心在紧张中噗通噗通地猛跳着,但我仍然强烈地抑制住内心的紧张。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在这样摸索着前进的时候,不知何时就会碰到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这些东西往往会吓我一跳,直等到喘息稳定了一些后才能继续向前走去。
的确在这样的环境中,任何一点异样的响动或任何一点异样的物体都会成为我的紧张之源,我几乎无法承受任何一点非我意料之中的异动了。
摸索,继续向前摸索。
黑暗,四周仍是黑暗。
正在这时,我忽然听见黑暗中传来一种“呼呼”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喘着气。
呀,什么?难道小黑屋里藏着什么活的东西?
天哪,难道里面有人?小黑屋里真的有人?
这一惊非同小可,我几乎双腿酸软,跌坐在地。
难道这个屋子里真的还有其他人?这个人不声不响地躲在黑暗中,是不是为了捕捉我这个擅自闯入的异类?天哪,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的一举一动岂不是全在他的监视之下了,他要捕捉我还不是轻而易举?
我额头的冷汗涔涔地往下直淌,好像已经成了他的猎物,我好像已经看到他把我绑回去参加庆功宴,一群人高举着酒杯谈笑风生,而我则蜷缩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满目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