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发展太快了!
短短几天,第6纵队(欠一个旅)已经拿下光山、经扶、麻城、黄安,正直抵长江北岸;第3纵队挺进皖西,如人无人之境,连克叶集、立煌、六安诸镇;第2纵队继占潢川之后,又迅速推进到固始、商城一线;第1纵队控制了罗山以南、光山和经扶以西广大地区;中原独立旅更是迫近平汉,兵临信阳……
正如刘伯承所说:&ldo;我们要趁敌重兵追击尚未渡淮,大别山腹地空虚之际,迅速展开,广占地盘,来一个麻雀满天飞!&rdo;
麻雀飞满天,窝还在下枫树下。
几天来,物资统筹、伤员安置、车辆骡马使用、南下干部分遣、要枪支、要子弹……都把手伸向军政处。杨国宇真的忙成了个&ldo;球&rdo;。
在中国人民解放军诸多的野战军中,唯独刘邓在袖珍精干的指挥部里设了个军政处。当初杨国宇曾问成立这个处做什么,李达说:&ldo;刘邓首长历来主张机关要简化层次,但却又决定成立军政处,我体会有点像日本的不管部,协助首长管那些除了作战之外必须管又无人管的日常勤务。首长的意思让你去干不管部长。你挑几个人先把班子搭起来吧。&rdo;只三言两语,事情就这么定了。长期从事机要工作的杨国宇就从那个室内好似&ldo;台球桌&rdo;的狭小空间一下子跃到广阔的&ldo;足球场&rdo;。
于是,野战军指挥部里就有了两个&ldo;大人&rdo;:一位是&ldo;邓大人&rdo;,一位是&ldo;杨大人&rdo;。直到1990年邓小平接见原第二野战军老同志时,一看到杨国宇,老远就笑着伸出手来:&ldo;你好呀,杨大人!&rdo;
让杨国宇管&ldo;不管部&rdo;再合适不过了。他本来就什么事都爱管。&ldo;不管部&rdo;管的事情牵上挂下,吃喝拉撒睡,杂七杂八,形同乱麻,钝刀子不行。杨国宇的个性敢说、敢做、敢断,正好是把快刀,什么事到了他那里,保准&ldo;一刀&rdo;解决问题。当然,刀子太快有时受表扬,有时就免不了挨橹。杨国宇的另一个特点正好是有很强的心理承受力,无论怎么批,晚上倒头准能打呼噜,转天醒来照样精神饱满得像打足了气的球。这一点,打从他跨进八路军129师的大门就练出来了。他是从红四方面军来的。刚开始,别人一提张国焘,就把眼睛对着他,好像他是机会主义&ldo;残余&rdo;。四川人又少,别人不称名不道姓,只管他叫&ldo;锤子&rdo;。他心里不舒服,要求回老部队。刘伯承说我也是刚来,人生地不熟,久而久之就会习惯的。他一想,是呀,刘伯承不也是四川人吗?就这么简单地想通了。
杨国宇这会儿全神贯注,以致于走到身边的脚步声都没听见,直到邓小平叫了声&ldo;杨大人&rdo;,他才连忙站起来。
&ldo;不错,不错。夏伯阳在动脑筋了。&rdo;刘伯承拍了他肩膀一下,又和邓小个并肩走去了。
杨国宇望着刘邓的背影,心里犯嘀咕:首长在干什么?散步?每到一个新地方,刘邓都要转一转,一来散步,二来熟悉地形,以防敌人突袭,这已成老习惯了。可今天散步&ldo;散&rdo;得不对头,都出来好几趟守。邓政委站住了,回头看了看远处拴的几匹骡子,又继续往前走。是不是又要打我的算盘,准备再轻装?
青枫树另一边有一块空地,张际春正在教一群战士擂稻谷。他做示范,战士们轮流学,结果洋相百出,不是连壳带谷擂成粉末,就是一糙下去砸个满天飞。张际春不急,再做示范。初秋的阳光仍很灼人,他的衣服汗湿得前心贴后背,更显得瘦嶙嶙的。
部队初到南方,吃就是个大问题。总部即将断粮,派出去筹粮的张洞庭、张建涛带着一伙人很卖力气,跑了许多地方,挑回来的却是一筐筐稻谷。北方人吃不惯大米倒也罢了,可这一粒粒带壳的谷子怎么煮饭?张际春把总部为数不多的南方籍干部战士集合起来,问了个遍,也没有一个会擂谷的。在南方,这是婆娘们干的活。
&ldo;吃大米的人不知道大米怎样脱壳,这也太不成话了。是不是呀?&rdo;
张际春批评人总是这么柔声细语,批评之后必定再加上一句&ldo;是不是呀&rdo;。批评还要&ldo;商量&rdo;着批评,其实这正是他的魁力所在。
没人会,张际春就亲自教。他挽起袖管,操起擂米褪,一捶一捶把黄灿灿的稻谷擂成白亮亮的大米,动作熟练得蛮像行家里手。
刘邓大军的副政委和政治部主任由一人兼任,这在各野战军中独一无二。做政治工作,他能一下子抓住关键。军队支部建在连上是毛泽东的创举,而营团以上设立党委制度则是张际春的倡议与实践。毛泽东知道后,立即首肯,推广全军实行,而后又专门写了一篇《关于健全党委制》,使之理论化、制度化。做思想工作,张际春有句名言:讲大道理容易,说服人难。他的耐心细致出了名。日常生活,他扎在人堆里,外人分不出哪个是首长,整个一个&ldo;老炊事员&rdo;。行军时,他知道大家口渴,便常带着宣传队打前站,劈柴烧火煮上一大锅开水或稀粥,等部队一到,清凉凉的马上就能喝。宿营时,他从不占老百姓的内房,总是在堂屋里打地铺,和政治部的干部战士挤在一起。
天突然阴下来,一阵大风刮得青枫叶纷纷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