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剩已经喝茫的邵暖,跟一旁清醒着遗世独立的盛嘉言,絮絮叨叨地掏心掏肺:
“男神你说我容易嘛!这些天给你鞍前马后照顾得周周到到,一个金毛安琪,就让你如此伤我的心,我的心……我的心……已经碎成一片一片了。”
音乐过了前段时间的快节奏,此刻已经进入慢歌阶段,男生女生结成对子,勾着肩膀牵着手慢悠悠地摇来晃去。
盛嘉言发现此刻供应的水果实在不错,对着一盘樱桃慢条斯理地吃,偶尔敷衍邵暖几句,着实言不由衷:
“你不容易。”
“你最美了。”
“你好厉害。”
有人喝多了就犯困,真正喝醉时一头扎在硬邦邦的桌子上,或者躺在街边的小水洼里,都能睡个昏天暗地。
而邵暖,喝多了反而越来越精神,举手投足越来越潇洒肆意,不拘小节地跟任何人勾肩搭背,拍着胸口用母语中文说着心里话。
平时也没什么,朋友一听她开始飚中文,就知道她喝多了,扔一边盖上毯子就不管了。
而此刻,可苦了她身边唯一能听懂中文的盛嘉言:
“盛嘉言你知不知道我好难过……我小时候爸妈就离婚,我爸说跟我妈没共同语言,嫌她开中餐馆粗鄙不堪,娶了自己带的研究生。我妈憋着一口气,倾家荡产送我读私立,一定要把我培养成标准的淑女加才女,然后风风光光嫁进世家。就想让我爸看看,他以为的粗俗女人,能培养出上流社会最受欢迎的淑女……”
“可你明显当不成淑女……”盛嘉言抿了一口清水,压下樱桃的甜,淡淡评价了一句。
邵暖不知道喝了多少,用手托着腮,冷紫色的指甲贴在白皙的肌肤上,一张脸冷艳妩媚,眼睛却微微眯着,显出几分少见的柔弱。
她完全收起了平常的伶牙俐齿,听不懂盛嘉言的调侃轻嘲,只顾沿着自己的思绪继续念叨:
“可我根本不想嫁什么世家豪门……你看我这些同学,一个个都是世家子弟,整天纸醉金迷玩乐至上。他们的老妈,大多是名门淑女,进门前签好婚前协议,进门后就是相夫教子……这种日子,一眼看到头,想想就头皮发麻……”
邵暖难得如此柔弱,声音微哑,盛嘉言再接话时,不由自主带了点怜惜。
他柔声问:“那你想做什么?”
“我其实还挺喜欢我的专业,想做出点成绩,也让我妈安心……可律师行业,在德国虽然普遍收入高,可熬到能跟世家相抗衡的阶段,几乎不可能。”
盛嘉言嘴唇动了动,想要说点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盛嘉言,我居然把你拐来一起玩一个星期,看来最近人品实在太好。要不我明天去买张乐透?说不准就中了五百万呢?然后直接自己开个律所……”
“然后我就再也不用每天跟我妈精分扮淑女了!你造不造,淑女好难当啊!那个长假发热死了!蕾丝衣服难看死了,讲话轻声细语憋死了……你造不造嘛!”
邵暖拉长声音,双手拽住盛嘉言,跟个孩子一样抱着他的胳膊摇来摇去:“你懂不懂嘛!人家好难过!好痛苦!人家都要精神分裂了!”
盛嘉言被摇得几乎散架,束在脑后的头发都松掉,他皱着眉头,反手捏住她的胳膊,将她一把搂进怀里,安慰似地拍拍她单薄的后背:“我知道……我懂。你很痛苦,你很难过,我懂……”
他怀里的邵暖,听着这温柔低沉的安慰声,像抚慰心灵最直接的音乐,触摸到她灵魂深处,她渐渐地安静下来。
慢慢地,她的肩膀一抽,盛嘉言拍拍她,她缓了一会儿,又一抽。
盛嘉言又拍拍,索性没有再停,哄孩子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拍起来。
盛嘉言身上的味道干净清新,呼吸中带着柠檬的清新和樱桃的清香,让邵暖忍不住追逐呼吸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