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倩哭倒在宁采臣怀里,只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七夜的嘴张了又合了又张,到了这一刻,其实他根本没有他想的那么洒脱。
金光的堕入无边的黑暗中,反而无所谓了,见七夜这番模样,索性代他问道:“二十年前在红河村——”
宁母听见“二十年前”“红河村”等语,身子开始哆嗦。那可怕的一夜留给她的是终身挥之不去的噩梦。
金光别开脸,不可避免的将七夜纳入视线,只见七夜垂下的左手紧紧的纂成拳头,两人之间距离非常近,近到可以看清手背上隆起的青筋。“——你生下的是不是两个男孩?”
七夜死死的盯着宁母,他盯着宁母脸上的每一个线条,不放过任何肌肉的牵扯。
宁母渐渐止住了哆嗦,表情由茫然到悲痛,眼眶发红,泪水凝聚于浑浊的眼眶:“现在问这个做什么?二十年前……二十年前那些人不是已经把他抢走了吗?我可怜的孩子,他出生后我只看过一眼,连抱都来不及抱他一下就被人抢走了……二十年了,我的孩子离开我二十年了……他还活着吗?恐怕早已经被坏人害死了……我可怜的孩子……”
宁母痛苦的哀嚎七夜已经听不见了,但是他明白宁母话里的含义,他想,金光肯定也明白了。
素天心说他和小倩是七世怨侣。
宁母承认二十年前生下了两个男孩,其中一个被抢走。
现在他只需要回魔宫向母后求证就能知道真相了。
知道……真相……
“我有个兄弟?”宁采臣惊讶的声音响起。“娘,为什么从来没听你说过?我的兄弟在哪儿?”任谁活了二十年才知道自己有个双胞兄弟都会像他那么惊讶的。
宁母扑向宁采臣:“二十年来我都糊里糊涂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现在我想起来了,就是他,当年就是他的人抢走了你兄弟,到现在你兄弟都生死未卜。二十年来我带着躲得远远的,可是他们还不放过我们。老天爷,你到底有没有眼睛——”宁母指着七夜激动道。
宁采臣一边扶着母亲一边愤恨的瞪着七夜。
聂小倩失声痛哭。
金光细细的端详七夜,七夜的眉毛又粗又长,鼻梁高挺,薄唇,菱角分明的轮廓,他的长相顶多中上,但是气势和当初的六道魔君相似,如今更青出于蓝。以前没有往这方面想,如今看来,果然只能说气势相像,单看长相,七夜和六道完全不像。
七夜像……二十年前被金光一剑刺死的男人。
犹如灵肉已经分离,心脏在剧烈的跳动,脑海传来绞碎的疼痛,冷静的思维却依然毫无障碍的运转。金光从记忆中搜出了那单薄的影像,那个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卑微的,弱小的,却执着的挡在正在生产的妻子面前寸步不让的男人。
那个死在他剑下的男人。
命运果真喜欢玩弄人心……
不知道怎么离开别院的,金光回过神来和七夜在狭窄幽深的小巷子里漫无目的的游走,两人的手还紧紧的交握着。
一直都到天际泛白,金光终于平静下来。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七夜看向他,涣散的视线逐渐凝聚,他紧紧的抿着唇,嘴角紧绷。聚合的眸光释放出孤独绝望的情绪,如独狼濒死。
“我的打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决定。我才是七世怨侣,你预备拿我怎么办呢?”
“让我想想……要消灭七世怨侣只有三个选择。第一,小倩死。第二,我死,第三个没人死,只要我和小倩成亲。可惜呀可惜,小倩已经嫁给宁采臣了,而我亦另有所爱,那么我和小倩必须死一个了——或者,我和小倩都要死!”
金光深吸一口气,试图缓解胸口的闷痛。
玄心大殿上虽然云重阻止了他,但是他的丹田气海都受到不轻的损伤,片刻不休的赶到别院,接着又走了一夜的路,根本没有时间疗伤,现下灵气散逸,暂附于心脏处的大脉,如饮鸩止渴。
“怎么不说话了。这么简单的选择题都不会做了吗?哈哈,你当然没法回答,我怎么可能去死呢?凭什么你要我去死我就去死?你是我什么人——”
“我是你的杀父仇人!”金光轻轻道,这几个字用去了他全身的力气。
七夜瞳孔紧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