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溢出来?什么东西溢出来了?”
奥伯托伸手指了指房间。
菲勒蒙一步步走近,脚尖踢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漂浮起来,飘向远处。看起来像是某种鱼类的残骸。
“靠近点。”
见菲勒蒙分心,奥伯托出言催促。
最终,菲勒蒙来到了房间门口。
“除了这里,没有其他合适的避难所了。这里是比校长更伟大的存在居住的地方,即使是校长,也不得不避开这里。”
菲勒蒙曾经在海上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有时,他甚至会航行到远洋,连陆地都看不见。那时,他仿佛置身于一个无限延伸的球形穹顶之下。
声音没有距离的概念。
有些听起来近在咫尺的声音,实际上可能来自遥远的天边,或者几海里之外的地方。
然后,当夜幕降临,一切都变了。月光和黑暗的压力,让声音都沉寂下来。
躺在床上,他能听到战友翻身和咳嗽的声音,能听到偷偷溜上船,一个月都没被抓到的老鼠啃咬墙壁的声音,能听到海浪不断拍打船体的声音……但在即将入睡的时候,他每天晚上都能听到同样的声音。
现在想来,那声音似乎来自睡眠的边界。
那是来自海底的声音,原本是生活在水面的人类无法听到的声音。在这里,声音的传播更像是液体,而不是气体。
与其说是来自世界尽头,吹向世界另一端的风声,不如说是水滴从墙壁缝隙中渗出,滴落在地上的声音。与其说是勇敢的水手在桅杆顶端对着世界呐喊,不如说是裹着破旧毛毯的病人发出的充满痰音的咳嗽声。与其说是雄伟的蒸汽船起航时,从烟囱里喷出浓烟,发出震耳欲聋的汽笛声,不如说是雨后潮湿的空气穿过下水道井盖的声音。与其说是约翰·施特劳斯二世自信地挥舞着指挥棒,指挥着上千人的交响乐团演奏的恢弘乐章,不如说是将空心的海螺放在耳边,听到的海浪声。
那是来自深海的声音。
门内传来一阵沉闷的水声。……哗啦,哗啦!
奥伯托一把掀开了门帘。菲勒蒙怀着忐忑的心情,看向房间内部。铁门上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
房间里,黑色的水浪如同海浪般翻滚。
明明没有任何缝隙,但水却像受到了月亮引力的影响一样,不断地拍打着天花板,然后又重重地砸向墙壁。
虽然看不真切,但菲勒蒙看到房间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他背对着门口,抱着膝盖。
他曾经见过这样的景象。
“和脑外科手术室一模一样。”
“你怎么知道……”
奥伯托似乎真的被他的话吓到了。
“……说起来,当时确实有入侵者的报告。我以为只是哪个不长眼的毛贼误闯了进去。”
“如果是去年10月30日左右的事情,那应该就是我了。”
“那里没有人能活着出来。”
“我不是出来了么。”
菲勒蒙厚着脸皮回答。奥伯托苦笑了一声。
“所以,我们怎么能把你当成普通人呢?”
“你还有心情笑?我亲眼目睹了那里发生的惨剧。”
菲勒蒙收回目光,严肃地看向奥伯托。
“那不是可以被原谅的事情。”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奥伯托直视着菲勒蒙的眼睛,问道。
“你想说,用小的牺牲,掩盖更大的牺牲,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