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那小子怎么来了就走了?”“你说什么呢,王爷是你能编排的吗?小心隔墙有耳。”谢师娘年纪也不轻了,可为人处世比谢老精明些,“我看着来去匆匆,怕是忙活福幼院的事。”福幼院?谢老想起自己晕倒的两回的事,一次是上回在书房里被气晕,一次是知道有人居然去福幼院当夫子,渐渐不吭声了。金黄色的蜂蜜柚子茶摆在面前,谢老忍不住去瞟一眼,再瞟一眼。过了一会儿,又问:“你说酸酸甜甜的,你已经喝过了?”“是啊,王爷送了两罐,那罐开封给我示范了一回,我便自己藏着了,”谢师娘笑着从伙房里出来,还端着一碗新做的糖醋鱼,“以往你回府总说他的不是,我瞧着人性子好着呢,守礼守据,比你强多了,哪是你嘴里混不吝的样子。”糖醋鱼色泽鲜艳,一闻着味,嘴里就忍不住流口水,可这谢师娘说的话,可把谢老的食欲打没了。甚至恼羞成怒:“那混小子就是端着,骗你这婆娘呢!”“我有眼睛,会看,”谢师娘又替他盛了一碗饭,“得了便宜还卖乖,手里还拿着人家给的蜂蜜柚子茶,你怎么不说你不喝?”蜂蜜的甜味散在空气中,比糖醋鱼弱一点,但不可忽视。谢老抿一口蜂蜜柚子茶,舌尖尝出酸甜的味来,眼睛一亮,又嘟囔了一句:“也不值几个钱,多送几罐怎么了,一个王爷还小气吧啦的。”谢师娘冷哼了句:“不值几个钱?你知道这一罐蜂蜜柚子茶多少钱吗?”“能值多少钱,一个柚子五文钱,一斤蜂蜜两百文,”谢老还挺得意,“君子远庖厨,可这些我也是知道的。”这德行。谢师娘和他老夫老妻都懒得装了,直接比了个五。“五百文?”谢老皱纹,“差不多。”“可美的你,一罐蜂蜜柚子茶五两银子!听说柘清越的身份和学识没有问题,魏游花了一天时间和他细说新教材的事,对方学的不算快,但没有偷懒,还算过得去。年前几个大晴天,家家户户都在大扫除,贴对联。魏游给夫子们放了假,柘清越和柘庆锋一同回部落过年,另外两位夫子和福幼院的孩子一块儿束起衣袖做大扫除。其乐融融。书房内,魏游和周存对弈。“前些日子建州知府邀各地知府前去议事。”周存落下一颗白子,突然道。魏游了然:“为下江南一事?”“虽是去往建州,可整个东岭都参与其中,饶州地产稀少,拿得出手的寥寥无几。”棋局多变,就像人一样,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魏游有条不紊布局,并没有抬头:“你想本王供一些蜂蜜柚子茶?”一颗白子离开棋罐又砸落回去,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一步好棋。”周存道。魏游抿茶润口:“留一百罐,先付一半为定金。”“买卖定金十付一,到了王爷这儿需付一半,”周存话音一转,“明日让人送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本王这个阎罗殿,周大人今日前来不仅为蜂蜜柚子茶一事吧?”魏游落下一子,局势骤转。棋盘之上黑棋占优势,棋盘之外执黑棋者占主导。周存嘴抿成一条线:“果然瞒不了王爷,早听闻建州出了一样神奇之物——水泥,水泥路平坦光滑,行之不沾泥灰,原以为夸大其词,亲眼见到才知下官见识浅薄。”他和庞从抵达建州见到水泥路时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车徒步一公里才相信眼前事实。周存当过京官,可以断言,皇城的路都不及建州的水泥路十之一二。后来问了人,知道水泥是王爷的功劳。周存任饶州知府已有五个年头,刚到饶州时这儿更加贫苦破烂,甚至连城门都没有,根本不喜这处。第一年他恨,他恨天道,恨皇权,最恨的是眼前人,倘若不是他的一口胡话,他们一门师生也不会被贬。后知前路无望,恨就淡了。饶州的人实在可怜,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除了整治当地贪官污吏,尽可能让饶州部落和睦相处外,对发家致富一道束手无策,只将希望寄托在官学的秀才们身上。直到魏游的到来。水泥、玻璃、肥皂、蜂蜜柚子茶……陆续而出。饶州各部落均有擅长之处,论手艺和智慧,不比建州人差,可明州山匪猖狂,山路泥路又难行,饶州的东西卖不出去,别处的商品又难进来,久而久之,这块地方就被商队放弃了。明州的山匪被剿尽,如今,要是饶州有水泥路……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盘旋许久,越想越心动,知道有水泥路这件事后,周存日夜辗转反侧难眠。回建州后更是彻夜思来想去,于是起了大早,敲开福幼院的大门,坐在了魏游对面。周存清楚,地动一事他夹杂私人恩怨,得罪了这位皇帝最宠爱的皇子,可为了饶州上千百姓的前路,低声下气也不算什么屈辱。周存起身,行礼百分恭敬:“不知王爷是否愿意将水泥路扩建于我饶州?”“水泥路……并非难事,不过,”魏游转动手里的黑棋,轻敲棋盘,“有件事希望周大人帮个忙。”刘和德端着糕点,抬手想要敲门示意,在手未碰上门面时门从里打开,周存站在门内沉着脸和他打了声招呼后急匆匆出去了。王爷又和周大人过不去了。棋盘上,黑棋大杀四方。魏游见刘和德进来,让下人帮忙把棋盘收拾了:“怎的不见王君?”“王君正在试衣,”刘和德不知两人谈了什么,能让周知府那张脸便秘成黑炭。好奇归好奇,他不可能去过问,“一个月前定做的新衣今个儿送过来了,王爷的六套也一并送去了别院。”魏游点点头,想到了什么:“福幼院三十几个小萝卜头的衣服?”“一早让嬷嬷们送去了,一人两套,高兴地舍不得脱呢。”走出书房穿过长廊,一个小萝卜头在院子里追逐打闹,年纪小的梳着羊角辫穿着大红色的新衣服,像个吉娃娃,十分喜庆。一张熟悉的脸闪过。她瘸着一条小腿,试图融入其中,被一个男孩子拽了一把头发,整个人踉跄一下,又被另一个熟悉的男孩子托住身体,稳稳站住。几个追逐的人停下脚步,魏游正好看清他们的脸,是地部落的丫丫和狗蛋。刘和德迟疑道:“王爷,要过去吗?”“本王过去反而加重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