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态度夹杂在每一个来此的亲戚的话语间,就好像是在告诉齐显:别人都这么做,你不做就要被淘汰;别人都做得到,你做不到就是失败。不参与进社会的集体紧迫里,就是在浪费生命,还活着干什么。在第一百八十次听到这番话后,齐显毅然甩开抓着自己的手,他拍案而起,躲进自己的房间。活着干什么?活着就是为了冬天的地暖、为了冰天雪地跑一遭的奶茶外卖、为了雀神两颗星、为了几通视频电话。不然呢?还想干什么?这么多要求、这么高期待,怎么不活着去推翻人类暴政呢。好在假期虽然难熬,但是短暂。接到开学时间通知的那一刻,齐显简直想从十二楼跳下去炸开一片花庆祝。他迅速买了最早的高铁票,美滋滋收拾起行李,中途怂恿居意游和自己买了同一车次,仅剩的几天假期里笑着睡去笑着醒来,然后步伐从容地离开家门,前往碰头的车站。居意游向来是个极易带来视觉冲击的人,被家中氛围浸染一月的他更是变本加厉,穿了个大波点蓝橙撞色面包服,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真不知道他都从哪买的炸裂衣服。齐显摇摇头,拉着箱子朝他小跑过去,道:“袄不错。”居意游得意地哼哼两声,指向手中的行李箱:“给它也贴了同款波点贴纸,怎么样。”齐显这才注意到他滑稽又可怜的箱子,憋不住笑了。同样是叽叽喳喳,居意游不显得聒噪,齐显很爱听。“经过十天自学,我已经基本掌握了麻将打法,你说我要不要也下个雀神试试水?”“我在家当然也有实践机会,就是不想和他们一起打而已。输了要掏钱,恐怖得很。啊啊这可不算赌博,都一块两块的。”“真想死你们了。到学校见到大家甚至能一人抱着亲一口。”“学校真是哪点都好,只要不考试,我能一辈子待在学校。对了,你复习了没?”齐显不爱听了。居意游见他罩上帽子转过头去,意识到他是一点都没复习,顿时慌了,忙扒拉出重合课程的文件发给他。齐显缩进棉袄,闷声道:“其实裴则渡都给我发过。”居意游:“那你怎么不看啊!”齐显:“总觉得,不到最后一天再学,有点亏。”气得居意游直想锤他。齐显的摆烂在收到学校最新通知后理直气壮了起来。“由于疫情暂未得到控制,附件中地区学生暂不返校。上学期遗留考试暂缓,具体时间另行通知。”齐显将此归功于上帝偶尔对他网开一面。居意游提议借此机会大家先聚一聚。至于聚在何地,其实不由他俩说了算。因为他俩前脚进寝室,后脚就封校了。常去的石锅拌饭大盘鸡火锅店一时远隔天涯。居意游并不沮丧,聚餐最重要的不是在哪里、吃什么,而是和谁聚。他当机立断,单方面决定大家在教学楼天台喝点小酒吃点小菜。学校此时室外温度已有两三度,对他俩来说其实算不上太冷,但齐显依旧觉得这主意简直疯了。哪里不能聚?非要吹着风聚?居意游:“你不懂浪漫。”齐显:“我不想懂。”几人都被居意游盛情邀请。裴则渡言简意赅:“有病。”管程唉声叹气:“哎这可怎么办。”一问才知,这俩就住附件中不得返校地区,压根儿没回来。倒是本地高中生许赴乙积极得要命,把自己来北联农大喝酒的意愿刷了满屏。齐显问:“未成年人不是不得饮酒吗?”许赴乙:“……”于是又被许赴乙激情问候半小时。说实在的,他俩不熟,但基本每天都结梁子。最后能去天台聚餐的就只有居意游和齐显俩人了。虽说是居意游的提议,但齐显也不能什么都不准备。他收拾完宿舍就去校内超市逛了圈,买下些小零食和一件rio。齐显也懂浪漫,学校天台嘛,两个人吹着小风微醺着讲些暧昧话,时不时停下垫些小饼干,然后继续吹风讲话,光是想想就是极有氛围的事。也光是想想,他就有些上头。天台的门极为隐蔽,位于教学楼四楼东楼梯拐角处。由于东楼梯废弃,这里闲置着许多旧课桌,要想进入天台,得从堆叠的课桌穿过。至于具体的穿过方法,无非就是爬上爬下。齐显抱着俩大袋子,在桌子下艰难爬行,不是不小心踩到头发,就是仰头被桌板狠狠磕到。偏他还特意捯饬一番,穿了件白棉袄,怕是爬完得换个色。眼见着与小门近在咫尺,塑料袋却被桌腿突出的钉子划开小口,一罐酒掉出、骨碌骨碌滚进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