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瑕回头,看着沉默的众人,他又问了一遍,这次是问的薛错:“师兄,有瑜师兄呢?”薛错的脸色惨白,有瑕问一句,他脸上的难过就深一分,然后有透明的眼泪顺着小孩子的脸颊,一颗一颗的落下来。他瘪了瘪嘴巴,想要大声的哭,可是却好像被烙铁封住了嘴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呜……呃……”有瑜先是哭了一声,又摇头笑,笑着笑着整个人情不自禁的发颤,胸膛里好像有一个巨大的风箱:“不对……是骗我的……不对不对……”那个血葫芦一样的人向前迈了一步,双目血红,声音嘶哑,他已经极力忍耐了,可还是仿佛生吞了刀子一样,他想要求救,徐有瑜死了,可是别人听不到他的喊叫。他闻到那张皮上残余的腥味,他想贴着他,他想说你不要死,他想告诉徐有瑜,我没有打算杀你,他想和他说,求你了,别这么对我。但是他张了张嘴巴,却从喉咙里冒出古怪的,恐怖的惨叫。那些念头仿佛崩塌的雪山,把他的理智淹没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得像冰,又仿佛一瞬间遁入炼狱的凡人,充满了恐惧和无能为力。“徐有瑜。”……他记得卓清远难以置信,往后退了好几步,被砍得血红着眼睛:“你要杀我?你为了一个弟子要杀我?”“你在乎那个弟子吗?”“你不是处理了很多弟子吗?”“小翠,我的手法都是跟你学的啊,你亲手教我的啊!为什么啊?你为了一个药材伤我?”“小翠……”……朗翠忽然咳出一口血,他蓦地跪下来,是的,是他教的啊,就是他教的,怎么拆骨剥皮灭三魂七魄,是他教的,因为炼丹需要他亲自的,一步步教过卓清远。朗翠筋疲力竭,跪在地上,恍惚的抬起头,那些看着他的弟子肃穆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尊尊沉默冷酷的石像,居高临下的凝视着他。朗翠下意识的一缩,那些人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孩子,他穿着一身白色,脸上的表情是生动的,悲悯的,流着一滴一滴的眼泪。那个孩子没有用那种要杀死他的眼神望着他,他至始至终都看着那块皮。朗翠一步步膝行过去,拖出好长一条血路,他将那张皮轻轻的平放在那个孩子的手心。小小的手颤抖了一瞬,缓缓的握住了。“对不起。”朗翠抬头望着他,面无表情,眼神却是空洞的,很茫然,迷惘,他对薛错说:“救他,救他,徐有瑜是个好人,我求求你救他。”“那么……是谁杀了他呢?”孩子的睫毛颤抖,声音蝴蝶一样轻。朗翠露出一个哭一样的表情,缓缓的松了手,他想说是卓清远,又觉得不对。谁是凶手?谁杀了他?有人提着他的衣襟,把他从地上拽起来,朗翠看到了一双狐狸似的眼睛,红红的,黑沉沉的没有一丝光。“我在问你,师兄他是怎么,怎么……”话只说了一句,就再说不下去。可是拎着朗翠的动作却愈发的紧了,像要捏断他的喉咙,扯出他的舌头,把他碎尸万段,让他跪地哀嚎,让他生不如死。朗翠嘴里都是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薛错:“香火神道,能不能救他?你救了他,我什么都给你,什么都告诉你。”薛错低下头,他脱下外衣,将那块皮仔细的包好。淡蓝色符箓在指尖燃烧。众人静默如石。薛错望着须臾散去的光点,看向朗翠:“师弟哥哥的三魂七魂都已经碎了。”“和祝小游一样。”“你们的手段,还是不给人留一条活路,也是,你们怎么敢留?”朗翠脸色惨白,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睛里滚出来,但他的目光却狠厉:“不,不,别人没有办法,但是香火神,香火神一定可以!”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再一次被拎了起来,拎着他的人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带出细微的颤抖,带出恐怖的恨意:“我问你,是谁杀了我师兄?”朗翠张了张嘴巴:“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想要杀他的。“不是你是谁,你怎么会和师兄在一起,师兄失踪一月有余,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有瑕声音激动,却有一双小小的手拉住他的袖子,轻轻的拉了拉。有瑕低下头,松开手,跪在地上,从薛错手中接过那个小小的布包,他很仇恨,仇恨又困惑:“师兄救不回来了吗?”薛错沉默不语。有瑕歪歪斜斜,恍惚地站起来,拿着剑指着朗翠:“我最后一次问你,杀师兄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