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蒙身形震了震,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别用这幅可怜兮兮的表情,”血皇抬起眉梢,道,“跟不跟,由你自己决定。”艾尔蒙愣了片刻,最后才急忙将头磕在地面。“把他洗干净,”血皇对侍从吩咐,“晚上送到本皇寝宫里面。”当天晚上,城里的侍女将他带到了宽敞的殿中,那殿内的正中央有一片圆形水池,氤氲着热气,艾尔蒙光裸着身子被按进水池,用香料沐乳狠狠搓了一遍,换了新的衣服,也有医生给他处理了伤口,最后才被动作粗暴地推进寝宫。艾尔蒙直到踏进那间屋子,麻木的神情和内心才开始有了反应,未知的恐惧与害怕逐渐涌上心头,试着转过身,贴着门急急地拍了两下,可惜外面没有任何回音。稳健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艾尔蒙浑身过电般的一抖,“嗖”的转身,后背死死贴着墙壁,屏住呼吸看着他。血皇没有穿白天那种装饰繁杂的服饰,只有一件宽袖的衬衣和普通长裤,摘了细框的金边眼镜放在桌上,走到桌边,一只手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小东西脑袋上、脖颈上都缠满了绷带,脸颊贴着纱布,骨折的右手打了石膏吊在胸口,瞪着圆圆的猫一样的眼睛看着他。血皇唤小狗似的勾了勾手指:“怕什么?来这里。”艾尔蒙咽了咽口水,往四处打量半天,心里这才下定了决心,硬着头皮走到血皇面前。血皇拍了拍大腿:“来,坐上来。”“陛下……”艾尔蒙哑着声音怯生生地道。血皇的脸色下沉不少,艾尔蒙才止住声音,乖乖地扶着他的大腿坐上去。坐在血皇身上,艾尔蒙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血皇伸手从桌上拿了什么,剥好了,寻么着递到他嘴边。甜甜的汁水粘在艾尔蒙发干的嘴唇上,他犹豫两秒,咬下去才发觉那是一颗葡萄。前男友是血皇(13)艾尔蒙很少吃过这么又甜又润的水果,实际上,自从安塔城池沦陷以后,他一天中的食物只有馒头和咸菜,所以导致身体严重营养不良,四肢都细得像草杆,以前有足够的力量在斗兽场生存,现在却连基础士兵都无法反抗,否则也不会被抓进战俘营里。血皇见他吧唧吧唧把葡萄嚼了咽下去,修长的手指揉了揉他的上唇,随后沿着唇缝将指尖探进去,摸了摸斜上方的牙尖,问道:“你是混血种,为何没有血族的獠牙?”艾尔蒙嘴里含着他的手指,说话时含糊不清:“父亲没有给我他的血……”艾尔蒙的母亲是血族战俘里的妓女,安塔亲王外出游历,身手重伤,被她救助之后,两人在一天晚上发生了关系,后来安塔亲王离开,却没想到艾尔蒙能成功出世。他的母亲在临死前嘱咐艾尔蒙,让他找到安塔亲王,告诉亲王他不奢求地位和名分,只求能给他一个容身之处。以仆人身份呆在王城的艾尔蒙,一直和安塔亲王真正的女儿安吉拉关系极好,后来安塔族与周边血族发生领地争执,城池被破,艾尔蒙行动敏捷头脑机灵,因为还是孩子,所以并不被血族士兵注意,亲王王妃把求救信交给他,让他前往血皇的居所请求援助,外面的接应会驾车带着他找到那里。血族里,纯血种与纯血种产生的后代,自然是天生的纯血种,实力也极为强大,但若是纯血种和普通人类结合,先不说产生后代的几率极小,一旦孩子真正出世,必须要纯血种一方的父母给予他足够的血,这样才能激发混血种身体中属于血族的力量,否则,除开身体素质弱于常人,混血种的其他都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听到艾尔蒙的声音后,血皇了然地点点头,却没说什么,只是将一颗又一颗葡萄剥干净了喂给他。那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艾尔蒙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但一周后的某天晚上,血皇又一次在晚上把他叫进了寝宫里。艾尔蒙关上门,转过身的第一秒就愣住了,地面上摆满了细碎的拼图,零零散散堆成小山,边框也已经拼了一些,面积之大几乎能覆盖整个寝宫的地板。血皇半蹲在拼图前,皱紧眉头,端着下巴,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艾尔蒙把烛台放到旁边,走到血皇身侧:“陛下。”“艾尔蒙,你帮本皇看看,”血皇的语气里带着懊恼,“本皇听外面的人类说拼出这个就会高兴,但这么些细小零碎的东西,本皇实在一筹莫展。”艾尔蒙简单地扫了扫地上的拼图,说:“陛下,这种规格的拼图,就算是两个人一起拼,按照普通的速度,至少也需要三天时间。”血皇沉默了片刻,才道:“这样吗?”说着他无奈地揉了揉鼻梁:“过几天要去西地,本皇说今天晚上拼完了,涨涨精神也是好的。”休息了一晚上,凌晨时间,血皇被细细碎碎的声音唤醒,余光里地上有个人影正来回晃动,他侧过头,见艾尔蒙正蹲在地上,用没有打石膏的一只手捡起碎片贴在一起,晨光洒在少年的眼睫和发间,宛若罩在了虚无的金纱里,美好得就像梦境。血皇没有出声,重新闭上眼睛,在这样细小的动静里又一次睡着了。早晨醒来后,地面摆满了一整幅完整的拼图,画面壮阔气势磅礴,少年已经不见了。血皇按了按眉尖,唇角溢满笑意:“人类没说错啊。”自那以后,艾尔蒙便一直寸步不离地跟在血皇身边,血皇教他读书识字,也会让他学习近身的战斗技能,每天晚上会让艾尔蒙去寝宫,但也只是单纯把他抱在怀里,让艾尔蒙陪着自己,看着他处理血族各地的政务文件,到了时间,会亲自送艾尔蒙回自己的房间里睡觉。血皇如此亲近一个人类的孩子,皇城里的血族们也不是瞎子,将晚上端着烛台跑去寝宫找血皇的艾尔蒙看得一清二楚,一时间,各种言论传得沸沸扬扬。皇城的花廊坊修建得漂亮庄严,总是聚集着许多王公贵族的儿子女儿,毕竟新任血皇现在还是单身,平常又喜欢来这里散散步,若是能得到血皇的青睐,家族也能发扬光大,因此更是成群结队地往那边跑。“看,就是那边那个,年纪轻轻就知道勾引男人,每天晚上下贱地爬上血皇的床,简直是不知廉耻。”“我听说他可是妓女的儿子,难怪一身的淫贱骨头,看他一眼简直是脏了我的眼睛。”“陛下也真是的,以前那般神武又智慧,现在竟然被这么一个娼妓之子迷惑了心神。”“看他那木呆呆的样子,真不知道是怎么服侍好陛下的。”艾尔蒙吊着骨折的右手,站在后院给花浇水,垂着眼眸一声不吭地接受贵族们的指指点点,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一直只知道移动的木偶。“啪——”身边突然炸起一片惊叫,震愣之中艾尔蒙看到刚刚在人群里冷嘲热讽地一个纤细的血族少年凌空飞了出去,狠狠摔在地面,砸得头破血流,浑身颤抖,满眼恐惧地看着台上。“再敢在本皇背后说三道四,别怪本皇拔了你们的舌头。”血皇从上之下俯视着他,表情森寒,冰冷的红瞳里溢满肃杀之意,转瞬间刚刚还在吵闹的花廊坊瞬间安静得只有艾尔蒙手中水壶滴水的声音。血皇牵着艾尔蒙的手,走在空无一人的长廊里,艾尔蒙的身高只到血皇的腰间,步伐没有他快,因此血皇不得不放慢脚步。两人走在晨光里,脚下是五彩斑斓的玻璃地板。走着走着,艾尔蒙停了下来。“小东西,你怎么了?”血皇问。“血族活得太久,会不会难过?”艾尔蒙抬起头,漂亮的黑眸看着他,“陛下,你一个人会觉得孤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