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修之的额角擦过他胸口的白袍,冷汗很快浸湿了他的领口。动作的变化拉高了他的丝绸睡袍衣摆,岑修之裸露的大腿贴着塞西尔的神袍,逐渐无法克制地剧烈颤抖。“睡吧。”塞西尔抬起手掌,拢住他的双眼。神殿外的光芒渐渐暗下来,晴空换成黑幕,点缀着星光。岑修之觉得自己大概要瞎了。这要他怎么睡?岑修之颤了颤嘴唇,声带无力地颤动两下,仍然发不出声音。额前传来压迫感,是塞西尔将嘴唇印在了他的额角。沿着额角到鼻梁,掠过了嘴唇,再到下巴,唇面压来的每一分毫的力度都让岑修之觉得自己被人打了一拳。凯罗西斯从来不会这样对他。凯罗西斯心疼他的每一寸皮肤,连一点磕磕碰碰都舍不得岑修之受。明明这是两兄弟,潜藏的性格却天差地别。又或者只是因为凯罗西斯爱他。塞西尔是什么?单纯的占有欲,对小宠物的怜爱,看见漂亮物品想要握在手中的喜欢,过于渴望陪伴的嫉妒。反正不是爱。也对,仅仅两个月,能发展出什么爱情?只有畸形。“睡吧。”塞西尔的胸口微微震动,从岑修之头顶再次传来声音。几秒后,他似乎察觉了什么,放开掩住岑修之双眼的手。掌心有些湿润,岑修之的睫毛颤抖着,不断有生理性眼泪溢出眼角,水珠粘黏着睫毛,看起来像被雨水淋湿了毛发的小动物。塞西尔低下头,问:“怎么了?”“很疼吗?”确实是疼。岑修之就是被疼出眼泪的,他已经抖得不行,塞西尔就像假装没有看出来似的,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折磨他。岑修之扯了扯嘴角,硬是用嘶哑的声音挤出一个字:“……疼。”比起被神柱改造时的剧痛,这样由压迫力形成的疼痛感更加折磨人心,随时攀着心理防线崩溃的边缘。塞西尔抱着岑修之,静静地坐在床边,静默不语。他就是在折磨他。岑修之确定了。因为自己说要回去,因为他反驳了尊贵的光明神的话,不肯承认自己的光明圣子身份,所以光明神要惩罚他,直至岑修之诚心诚意地屈服为止。塞西尔拢起手臂,半拥着岑修之,微扬起头,看向外面布满辰光的天幕。不一会儿,他感觉到自己的神袍湿了。怀中的男孩闭着眼睛,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晕了过去,衣袍紧贴着削瘦纤细的身体,水液沿着他的大腿流淌,淌到小腿,然后是脚踝,顺着洁白的脚尖滴落在地面,形成一簇一簇的深色圆片。光明神尊贵的神袍被沾湿,但没有露出嫌恶的神情,而是从虚空中化出一缕流水,还有干净的白布,用清澈的水沾湿了,一点一点擦拭着岑修之的脚腕。岑修之再睁开眼的时候,天幕又是雪亮的了。也可能这里根本不存在白天黑夜,全凭塞西尔自己喜欢。他全身上下酸痛无比,能自由活动的肌肉群为零,躺在床上就像一个残废。但身体很干净,甚至散发着某种香味,这里没有看到其他侍从,岑修之不敢相信是塞西尔动手清理的。更何况昨天他还失禁了。高压下肌肉紧绷过久,短暂地失去伸缩能力,他已经坚持得足够久了,真希望能用那种方式恶心一下塞西尔。岑修之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疼得眼前发黑。这具身体与他以前的身体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没有自动修复能力,没有精炼的肌肉,软绵绵地就像一个破布娃娃,除了皮囊长得一样以外看不见半分相似之处。也不知道塞西尔是怎么弄出来的。岑修之趴着墙壁,一点点挪到门口。塞西尔不知道去哪里了,神殿里没有他的气息,可能是出门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这是好机会。岑修之咬紧牙关,一伸手推开了门。门“吱呀”一声大开,看着外面的景象,岑修之愣住了。这里是圣德鲁的图书馆。不对,应该和他刚刚醒来时看到的一样,只是塞西尔用法术模拟出来的幻境。如此相似,每一分,每一缕,连从窗外投射进来的光线都一样柔和,简直和岑修之还呆在圣德鲁图书馆,无头苍蝇般寻找塞西尔留下的根本不存在的标记时,所处的图书馆一模一样。没有其他人,一楼的各处角落都有人,穿着灰色的斗篷和白色衬衣,同样的身高,一样的脸。那些都是他。岑修之迈开脚步,走在图书馆间,这些人偶和他也一模一样,细节处更是做得栩栩如生,看起来就像真的人。岑修之曾经听凯罗西斯说过一种法术,叫时光重塑者,这是一种能够通过回忆制造与回忆镜内相似人或物的法术,制造出来的有多相似,取决于施法者的能力。塞西尔说自己有记录时光的能力,原来并没有骗他。岑修之走到书柜面前,那里站着一个夏佐,正在低头翻越书籍,长长的睫毛垂下,根根分明。反派貌美如花(27)时光人偶。岑修之知道。是塞西尔根据回忆镜中的自己的特点,使用法术捏造而成,虽然模样和真人差不多,但不具有生命特征。岑修之看着那个站在书橱前的夏佐,伸出手,用指尖捏了捏那个夏佐的手臂,时光人偶的皮肤甚至还很柔软,残留着温度,如果不是因为他眼睛一眨不眨,看起来简直和真人没有区别。这座大厅里分布着许许多多的夏佐,有站着的,坐着的,依靠在窗边的,正在拉窗帘的,还有撑起手臂在桌前打瞌睡的。是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里出现的他。现在被塞西尔用时光重塑者做出来,全部放在一个空间里面了,看起来就像一个大型的蜡像馆一般。岑修之面对着这么多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时光人偶,心里逐渐升腾起一种怪异的感觉。塞西尔做这么多自己的时光人偶干什么?难道是觉得一个人太无聊,所以想重塑那段时光吗?可是在图书馆的日子里,自己除了每日每夜的寻找标记,其他的什么也没干,就算塞西尔把他们都重塑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明明那么无聊而单调的日子。神与人的思考方式不一样,岑修之无法理解塞西尔,也看不透他的想法,就像不明白为什么塞西尔要把自己带到这里来一样。他的灵识全部都被塞西尔从原来的身体里抽出来了,这意味着凯罗西斯曾经分给他的那一半神识也回归到了凯罗西斯的身体里,塞西尔将他的灵识塞进了他自己做的时光人偶里,以此来重塑了一个夏佐。所以现在他的身体里才没有利世,也无法使用自己原来的技能,体内涌动着的都是很纯粹的光明元素。这样的身体让岑修之觉得很陌生,又有些难以形容。岑修之的手还搭在自己的时光人偶上,视线木木地注视着虚空的一点,慢慢地发起呆来。塞西尔将他软禁在这里了。光明神白日出行,夜晚回归,那个时候岑修之都在睡觉,但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自己的床沿有人落座,冰冰凉凉的手指沿着他的发迹一直摸索到鬓角,只有这样的动作才温柔熟悉到让岑修之以为是凯罗西斯回到了自己身边。但花瓣一样的气息却又完全不一样。岑修之睁开眼睛,看着黑沉沉的天花板,默默地思念起凯罗西斯来。时光人偶的身体虽然没有利世的帮忙,但胜在光明元素足够纯粹,可以重新学习并使用更加强大的光明魔法,岑修之白天趁塞西尔不在的时候,经常去他模拟出来的图书馆幻境里转悠,他的法力太强大,以至于连幻境里每本书上的字都完美复刻了下来,岑修之在二楼找到了很多属于光明法术师的技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