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琰的瞳孔微微压紧,僵硬地看着他。“来吧。”岑修之握着他的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徐玉琰在宫中没有任何偏向他的势力,即便现在皇上膝下除他以外无子,但帝王刚刚登基,今后也有的是机会育下新龙子,届时徐玉琰的地位便会更加低微。一定要让他明白一个道理,明白在宫内危机四伏,不是什么事情哭一哭就能得到帮助,稍微踏错一步便可能落得个丧命的下场。徐玉琰伸出手去,握住了岑修之的手指。他的掌心内汗涔涔的,看来确实很紧张,甚至不敢迎上岑修之的目光,一直低着脑袋走路。岑修之跟着他到了徐玉琰的房间,配置的生活器具倒是一应俱全,也是因为他在皇太后身边的缘故,若是皇上叫他回宫,还指不定生活有多拮据。今天是喂养阴郁小太子(2)“这一巴掌是让你知道,在宫内肆意冲撞本君的后果!”林冕指着徐玉琰暴跳如雷,从他的只言片语可以听出来,大概是林冕带人在后花园内散步,结果被匆匆跑过的徐玉琰撞到。林冕让他道歉,徐玉琰又一言不发,因此才大发脾气,看那骄纵的模样,完全是被圣上给宠坏了。林冕无太好的家境,早些年是徐景奚的书童,经常伴他身边,现在徐景奚当了皇帝,他的地位也才跟着上来。“没用的东西,活该一个没娘的,犯了错竟然连道歉也不知道,看来平常没人管教你,本君今天就要让你知道,得罪了本君要付出什么代价!”林冕大声呵斥,“给本君狠狠地踢!”脸上火辣辣的疼,像被涂了辣椒水一样,徐玉琰却硬是没流一滴泪,然而,“没娘的”三个字一出,趴在地面的徐玉琰瞳孔一阵猛缩,拳头情不自禁地收紧,隐隐发着抖。即便如此,他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变化。就算不受重视,但徐玉琰毕竟是皇子,下人对他拳打脚踢还是不太合适,周围的宫女太监们都迟疑地站在原处,没一个敢上前。林冕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徐玉琰对他们呵道:“怕什么!给本君踢!就这么个东西,难不成圣上还能为了他跟我置气!?你们今天若是不听本君的话,可休怪本君以后也用同样的法子惩治你们!”其他奴才都吓得腿软了,不由得看了徐玉琰一眼,赶紧挽起袖子要去揍他。岑修之看着他的眼睛眨巴了一下,长长的睫毛上沁出些许水珠来。真是奇怪,这徐玉琰在安陵雨那屋时,明明一些小事便哭得那般折磨人,这会儿竟然能忍住?“且慢。”现在也没机会多想,岑修之见他们真要动手,张口把人叫住,随后抬了抬手,身后一左一右的侍卫飞快上前,“啪”地横起长刀,架在那些要动手的宫女眼前,刀光闪闪,吓得她们连连后退,不敢再靠近。“林君人,这毕竟是皇子,大庭广众下动手,怕是有些不妥。”岑修之朝他拱了拱手。林冕整理了自己的头发,看着岑修之,阳光正盛,他脸颊上出了不少汗,也看不清遮挡在帽冠檐下岑修之的脸,但听他的声音,大致明了他的身份是宦官,目光中满是轻蔑之意:“你又是谁?”岑修之恭恭敬敬道:“奴才是慈寿宫的总管。”“慈寿宫的总管,怎么着管到我永安宫来了?”林冕冷笑道,“这不长眼的小东西,伤了人竟然一声不吭地就想跑,本君这发玉簪子可是圣上昨日赏赐给本君的,小皇子没人管教,现在就这般顽劣乖张,今后可怎么得了?”说了半天,原来是徐玉琰弄断了林冕的发玉簪子,也难怪他现在披头散发。“皇子年龄尚小,第一次瞧见林君人,怕是被吓着了,才不敢说话,平日里很听话。”岑修之回答。林冕脸色一沉,尖声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本君长得很吓人吗?!”徐玉琰被他吼得浑身一抖,缩在岑修之身后,小心翼翼地抬了抬头,正对着林冕满是怒火的双眼,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秋铃,马上给本君打!听见没有?”林冕脸都气红了,伸出去的手指不停发着抖,“管他什么慈寿宫的总管,就算是总管,那也只是个奴才!说的话能有何分量!两个都给本君一起打!”受了命令,林冕后方的几名侍卫也提刀要上前。岑修之眼神不自觉地狠了几分,刚要迈开脚步,忽闻后方传来另一道尖利的声音:“皇上驾到——”“什么事情在此喧闹?”此声一出,拥挤在御花园内的人全数跪了下来,整整齐齐伏成一片,只有林冕面露喜色,向声音的来源跑了过去。徐玉琰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就被岑修之拉拽着重新跪下来,他面有疑惑,抬起头,见岑修之面色沉重,低垂着眼眸注视着石板地面一言不发,下一秒就被岑修之强行按着脑袋弓了下去,因此也跟着安安静静地跪着。从御花园正门走入的是一名身量极为高挑的年轻男子,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一片人,他一袭黄袍加冠,眉骨高挺,眼眸锐利如星,一双剑眉浓墨重彩压在眼上,自带了一份令人不寒而栗的逼迫感,正是当今圣上徐景奚。徐景奚是安陵雨的亲生儿子,智商自然是绝顶聪明,天生多疑,脾气难懂,相貌在当时的一众皇子里数一数二,但现在完全看不出与徐玉琰长相有何相似之处,徐玉琰长相许是更偏于自己的母亲,或许这也是皇宫内人都看不上徐玉琰,轻视他的原因之一。“皇上,”林冕靠过去,行走间漂亮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珠,一滴一滴顺着脸颊往下滑,说话时抽抽泣泣,看起来好不可怜,“您昨日送我的簪子,今天就被小皇子给弄坏了,他撞了我还不道歉。”徐景奚的目光穿透人群,落在徐玉琰的身上。林冕美目一转,看见徐玉琰旁边的岑修之,继续道:“还有那个慈寿宫的总管,不仅不帮我说话,甚至还要叫侍卫打我,不信您问问周围的宫女,她们都看见了!”林冕一向这般咋咋呼呼,徐景奚对他的个性早就了若指掌,说的话里十句只怕有九句半都是夸张,因此神色也未变化太过。“慈寿宫?”徐景奚的嗓音低沉有力,他举步走到岑修之面前,问,“慈寿宫的人,是如何管上了林君人的事?”真不愧是狗男男,连思维方式都这么一样。岑修之心里吐槽,面上继续低微道:“回圣上,小皇子冲撞了林君人,受到惩罚自是合理,但那惩罚对于年仅七岁的孩子来说,是否有些过重了?”徐景奚居高临下,只看见他单薄瘦弱地跪在那里,看起来仿佛连那件总管的官服都能将他压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