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又听不出情绪地问道:“你来这里,也是为了去找那个种花的老头子的吗?”屋内只开了一盏落地台灯,光线昏暗。钟梨之好像看见了面前男人的脸上快速闪过了一丝厌恶之色,也有可能是她饿得头晕眼花,毕竟一走路,脚步都踉跄了!男人见状,顺便问了一嘴:“我刚做完兼职回来,现在要煮面吃,要不要顺便帮你也煮一碗?”“那可真是太感激不尽了!”钟梨之也不好意思真的让一个陌生人免费帮她煮面,她走进厨房,洗了洗两个鸡蛋,暂时没有先去洗澡。聊天过程中,这个男人自我介绍道:“我叫唐舜俊。”——他原来是跟母亲姓的。这间房子里,似乎也就只住了他们母子二人,唐菊萍还在外面打麻将,没有结束。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很快就被端上餐桌了。这里的面条不是一般的挂面,而是当地人常吃的一种扁扁软软的白面,被煮成了半透明的样子。唐舜禹口味重,喜欢吃辣。他在厨房用热油浇的一勺干辣子,味道呛得不行,钟梨之都用餐巾纸捂住嘴鼻了,还在不停地咳嗽,可是她现在又饿得很。低头咬荷包蛋时,眼泪都熏得掉下来了。见状,唐舜禹去开了门,打算给这屋子通通气。他走到门口时,角落里一道快速藏起来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似乎是个很高瘦英俊的男人。听着屋子里吸溜着面条的声音。唐舜禹忽然勾起了嘴唇。夜幕低垂,楼影幢幢。岑煜走回了镇上的酒店里。吧台后面,盘着头发的老板娘正在嗑瓜子,看见他走进来,立马热情地迎接了上来,她问道:“岑总,您这么晚才回来?”“还是老房间……我可跟您说,今天白天的时候,有个小姑娘可怜兮兮的,想把最后一间房租下,我都没答应,特地给你留着了……”岑煜没有回答。他扯了扯领带,半晌后,低声问道:“有酒吗?”“有的有的,我一会儿给您送到房间门口。”上楼后,岑煜到了房间里,连灯也没有开。他靠着墙,下颌微抬,连接着的脖颈线条流畅硬朗,眼底一片漆黑。先说再也不见的是钟梨之,他这不算什么。──不是吗?大概快要凌晨的时候,何包诞的电话响了,他清楚一般没有什么重要的大事情,岑总绝对不会打扰员工的私人休息时间。所以他以为这会儿是他的老板在出差过程中出了什么事,立刻从床上爬起,利落地接听道:“喂?岑总。”电话对面都还没有开口讲几句话,何包诞的眉头就拧了起来,他问道:“岑总,您是喝酒了吗?”那酒气都快要冲到他的跟前来了!不是说好工作的时候好好工作的吗!难道那劳什子的玉湖镇也有钟小姐,让他感到郁闷?岑煜知道今年能购买到的鸢尾酮,不仅合作悬,数量也不多,但是他一闭眼,想到某个小姑娘蓬头垢面地站在栅栏外面等。真的好可怜。天还越来越冷,冻坏了可怎么办?他问道:“鸢尾酮的数量,最多能匀出多少?”“啊?”何包诞整个人都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这合作还没达成……他们自己都一个没有呢,岑总怎么就想着送给别人了?他到底在玉湖镇遇到了谁?难道是和她长得很像翌日清晨,钟梨之在闹钟响的第一时刻,就利索地爬起床了。她咬牙,想着这里一千块一个晚上的房费,实在不愿意因为完成不了事而继续多住下去。楼下,菊萍姨做了白粥早餐,桌子上还有从镇上的早餐店里买的油条、饭团和窝窝头,她热情地让钟梨之随便吃。钟梨之也没客气,除了吃了一个饭团以外,她还揣了几个窝窝头在外套口袋里,准备今天“蹲点”的时候,饿了可以吃。见她要出门,菊萍姨对着在厕所刮胡子的儿子喊道:“小舜,你快点出来,送送这位姑娘!”闻言,钟梨之连忙摆手,“不用”话音未落,唐舜俊就从浴室的磨砂门后探了个脑袋出来,他不耐烦地回答道:“我才不送。”“她是要去找那个老头子的,我不会过去。”菊萍姨嗔怪道:“你这孩子!”到也没有太多责怪的意思,她转头看了眼钟梨之,叮嘱道:“出门小心。”时间还早,白色的栅栏外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人在等待着,他们的神情都很倦怠疲惫。钟梨之绕到了屋子的后门,这块地方不仅稍微僻静一些,还能透过栅栏,看到更多迎风摇曳的鸢尾花了,甚是漂亮。她深呼吸一口气,想着应该要怎么做,才能见到那位叶老。蓦地,后门“嘎吱”了一声。钟梨之缓缓抬头,看见了穿着昨日那件白色老背心的陆叶大,他大概也是刚睡醒,动作如同年老之人那般,自然缓慢。不过在看见隐蔽的后门也有人“蹲守”着时,瞬间生气到眼睛都瞪了起来,操着一口玉湖村的方言,破口大骂道:“滚滚滚,囊咧都有你们这群人,罚撒啧!”钟梨之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喜悦中,再加上她没有怎么听得懂那方言的意思,故而傻傻愣在了原地。直到一盆黄色的液体朝她泼来,她才迅速躲开,险些就被溅到了。那潮湿了的地上,散发着一股骚臭味。陆叶大吼道:“再不滚,下一次就是拿屎来砸你们了!”钟梨之只好后退几步,又下意识地说道:“对不起,打扰到您了……我就是看后门没有人才过来这里等的真的对不起”她还是去远处的树下熬着吧。等这位老人家主动出门了,再找机会和他说几句话。家门口每天都被不认识的陌生人包围着,想必肯定心情会很不爽,而且还影响做事情,她完全能够理解,所以不会责怪,也没有底气“倒打一耙”。没想到这句简简单单,出于礼貌的道歉,倒是让陆叶大另眼相看了,他放下手中的红盆,咳了两声后,粗声问道:“你也是来向我买鸢尾酮的?”“你是香水公司的采购员,还是调香师?”随着慢慢反应过来话的意思,钟梨之眼睛都亮了起来,她的睫毛在半空中扑闪了好几下,才回答道:“调香师!”“我是一名调香师。”老人家似乎不太相信,质疑道:“你也是调香师?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你打算怎么用我的这个鸢尾酮来调香?”钟梨之不假思索,说出了很早就存在于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想法:“现在市面上加入鸢尾酮元素的香水,常规上都是用玫瑰、紫罗兰等花香来激发脂粉感。”“我觉得可以保留鸢尾根原本的泥土味试试,让每一个闻到香水味的人都能够感受到一朵鸢尾花不易的成长、萃取。”——然后,像鸢尾一样,在明亮高贵的外表下,心里却典藏着土壤般的细腻与宽爱。这是她在上一家公司里,学到的“故事感”。陆叶大似乎很感兴趣,便多问了一嘴,“那你准备加什么进去留香?”“除了鸢尾根的老伙伴,胡萝卜籽以外。”钟梨之的神色愈发从容自信:“我还想以降龙涎香醚为主调。”面前的老人家连连点头,他回答道:“够有意思。”正当钟梨之激动地觉得一切都有希望时,这位老人话锋一转,当即迅速地给了她当头一棒:“但是调香师这一行,有天赋的人多了去了。”“你的想法,早在几十年之前就有人和我聊过,那个人才是真正厉害的香水天才不过我仔细一想,你们两个人长得还挺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