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绅请武用进书房,小书童献茶,配了一碟点心。此刻,武用饥肠辘辘,先饮了一口茶,又抓了几块点心吃了。乡绅见武用饥渴,问道:“先生可是腹内饥馁,在下可请厨下做一碗汤饭来。”
武用也不推辞,说道:“劳烦师尊了。”
不一会儿,厨下做了一碗“裤带面”端上来。武用双筷子扒拉着三口两口吃了。饭饱茶足之后,武用才开口问道:“敢是师尊要看面相否?我看师尊面目红润,宽额方口,有很大的福相呢。”
乡绅笑道:“在下姓许名谷兰,爷爷也算是前明时的显宦,后无意为官,好在爷爷在此地颇有一些地亩,足够一家子的生计。在下从爷爷那代起就隐居在此,今日见得先生,也算是一场福缘。”
武用答道:“弟子姓武名用,至今一事无成,被师尊笑话了。”
许谷兰见武用长吁短叹,小心问道:“先生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若有心事,短三五十两,在下还能负担得起。”
武用心道,此时不说何时说?见这老者面慈心善,又是前明遗老,保不准会支持自己一把呢。反正讨来一笔是一笔,他又没亏损什么。于是,就把自己和李明准备谋反起义,拥戴朱五太子建立“朱明”朝的意旨和盘托出,好生[倾诉一番。
许谷兰听后,沉吟一番,坦然说道:“我等虽是乡绅,可惜所有私蓄,只有若干地契田产。没有现银可以拿出啊。”
小军师不愧是小军师,琢磨一番后。说道:“这个你等不用担心。既然你有地契田产,我可找人抵押。如有这样的主顾。却正好换成现银,帮助我们反清复明,建立“朱明”朝呢。”
此时,许谷兰只好说道:“如果有这样的主顾,在下岂有不愿支助之理?”
武用大喜,跃然道:“师尊为公忘私,真足令人起敬,我马上就找人接洽,若可暂时抵押。得些现银,充作饷银,等到成功之后,自当加倍奉还。”那许谷兰自然无话可说。
过了数日,武用真在运城找了一家大户,愿意抵押现银。于是,武用请大户来镇上,到许谷兰家面洽。许谷兰见武用真请来了大财主,也不食言。拿出地契田产,签字画押。事后,许谷兰又做东道主,请大户、武用以及李明坐席。他自己做了首席。请三人坐了宾席,又去镇上喜乐坊找了两个姑娘,开怀畅饮。猜拳行令,赌酒听歌。宾主尽欢,只饮到月上三更。方才回去。
有了银子,其他的自不必说,武用和李明拿着现银尽去招兵买马去了。
且说公子眼看着阿桂轻描淡写地平了陕州之乱,正要回京,在路上却遇见一窝蜂难民从东而来。这群难民多半破衣褴褛,饿得面黄肌瘦。公子宅心仁厚,找人问话。原来,这些难民却是从山东而来的。山东连年灾荒,半粒粮食都没有,一家之中多有杀妻灭子吃人事件发生。公子听后,心中很是动容,这般穷苦,不知当地百姓苦成怎样?当地官吏可有贪污恶习?这般想着,公子对暗香说道:“反正无事,我们且去山东走一走。”
红翠虽有一肚子游玩的心情,但眼见这些难民都是从山东来的,可见山东穷得不成样子,这般去山东有什么趣儿?于是,撅起小嘴,嘟囔说道:“我们去山东干嘛?还不如去我们江南好玩呢。”
暗香知道公子的心思,但也不甚赞成公子的主意。如果真像难民所说,整个山东穷得叮当响,有钱买不来粮食,那势必会委屈公子。
乱蝶又有另一番寻思,这般穷困,男女自不会好看到什么地方去,不去也罢。这样,四个人中倒有三个不赞成去山东,无奈公子决心已下,只能勉强遵从。
他们改道,骑马上官道,经怀庆府、泽州府、彰德府、过大名府,进了山东地界。一进山东地界,果然满目凄凉。一群群的蝗虫黑压压地遮满了天空,像阴霾密布的乌云,又像低空游走的沙雾,一团团缠搅过大地。这乌云沙雾所过之处,漫天遮日昏暗无光。四处传来咂叶啮桑的声音在空中汇成一片,像夏日的骤雨一般令人心惊。起落扫荡间,成顷的谷子霎时间就被吃得一颗不剩。连一根谷茎也没留下。村落里一经蝗虫,像遭到了兵患,所有的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公子见了此景,心中好一番难过,这般荒凉,难怪百姓要逃难呢。连着走了十几里地,别说店家了,连户人家都没有。暗香琢磨着这半日,公子又累又饿,想找个落脚的地方,暂时却哪里找去?红翠一直嚷道:“来这破地方干嘛?人家都逃难呢,我们却来这里等着被蝗虫吃?饿死了,好歹有口干粮吃也好啊。”这会儿她也不挑剔吃食好坏,只能能饱腹就行。
乱蝶也说道:“就是啊,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个能住人的地儿都没有,乱蝶的腿都要断了。”
暗香无甚牢骚,担心公子受累,只管走路。好不容易见见面遥遥飘着酒旗,暗香心道,这下好了,有店家了。
红翠和乱蝶也瞥见了酒旗,两人同时驾马,一溜烟往前面驰去。不一会儿,公子和暗香也到了。眼前却是一酒家,只是店门紧闭,一个人也没有。红翠敲打半天,也没人来应门。乱蝶按捺不住,让红翠躲开,一脚踹开了店门。进店一看,里面鬼影子也没一个,只有厚厚的灰尘落在桌椅板凳上。红翠进店先去厨房搜了一下,别说粮食了,连稻草都没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