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翰转身看去,只见一个高,一个矮,俱着士子长袍,吹胡子瞪眼地看着他。高文翰心知不妙,十有*她是为府试关节来的。眼下这两个士子只怕是收了他们一万银子的人。心下虽有些惊惶,但脸上却一点也没带出来,依旧回身对格格说道:“看他们的服饰应该是本府未中举的士子吧?恕卑职糊涂,本府士子少说也有千百个,卑职难以做到一一了如指掌。”
格格冷冷说道:“高大人真好辩词。你不认得他们,他们可认得你呢?钱绅,你来见见高大人。”
钱绅迫不及待地跨上去,站在高文翰左下首,作了一揖,朗声答道:“士子钱绅给高大人请安!平阳府士子太多,高大人难免有不认识的,钱绅可以理解。不过钱绅以为,能舍得拿出一万银子的士子并不算多,想必高大人看在银子的份上应该记得钱绅!三月二十五日,钱绅亲手将一万银子交给具昭,亲眼见他送到府内的。高大人再好好想想,三月二十五日卯时应该有钱绅的名字和银子送去。可惜,钱绅不知道大人是收了银子不办事的人。若知道今日要这么着见大人,钱绅宁肯将银子捐给平阳的贫户。”
钱绅性子焦躁,今日见高文翰还算克制,不过言辞之间依旧有咄咄逼人之态。
面对钱绅的对质,高文翰只微微一笑,用手连点了钱绅几下,却不说话。之后,高文翰转身才对格格说道:“卑职不知格格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人。平阳府内多有不讲理蛮横之徒,格格不要被人误导了才是。卑职可以告诉格格,卑职做事光明磊落,愧对良心的事情绝不肯做。他若不是心口胡攀,手上可有证据没?若没有证据,卑职无话可说。”说罢,站起身,整整袍子,抱拳对格格说道:“若格格来捉拿卑职的,只管发话就是;若不是来捉拿卑职的,卑职还有公务繁忙,这就告辞。”他转身又对送格格进来的衙差说道:“依旧好送晴格格出府!”说罢,竟起身而去。
那衙差不能不听知府训话,又不敢得罪格格,只小心上前,躬身小心问道:“格格,这就请吧?”
格格却也不恼,她早料到高文翰会来这么一出,若他要直言承认那才古怪呢。即使这样,她依然要来知府寻他一问,她的意思就是告诉他:你的事情我都知道,我在这里盯着你呢,你可要小心了!
等高文翰离开,格格还坐在石凳上,慢慢啜着茶。暗香见茶凉了,近前问格格,要不要再续杯热的。格格摆手说不用了,斜睨了一眼,见那衙差躬身侍立,一丁点地方都不敢挪,不由说道:“我们走吧,别难为他们难做。”
衙差忙磕头说多谢格格体谅。
出了知府,红翠照样抚着格格在仪门前上车。这时,格格方才对孟子学和钱绅说道:“你们先回去,事情我自会处理。这期间,你们还是少惹事端,虽然有我盯着,他暂时不会做出格的事情,但还是小心为上。”
他们两人忙答不敢,目送格格上车走远才各自回府。
一路上,格格一句话都没有说。此时,红翠倒也安静,竟陪着格格默然回到客栈。店家见格格回来,忙磕头行礼。格格懒得说话,由暗香吩咐他起身。晚饭时,格格推说头疼也不吃了。
这样安静到了酉时,格格住的上房门被推开。格格睁眼见红翠不在屋内,问道:“谁啊?”
对方并不出声。格格诧异,挣身要起来,却看见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进来,手里端着一个食盒。她低头进来,也不说话,只把盒中酒食一一端到小桌上。
格格见这女子从不认识,又打扮得如此妖艳,心内不喜,只是碍于脸色,闷闷问道:“你是店家派来的么?店家心意我领了,只是我这里不需酒食,你依旧端出去吧。”
那女子背对着格格轻轻褔了一福,此举已经很不恭敬,哪有位卑者背对尊者行礼的?格格心生不耐,大声说道:“你这姑娘好不晓事,我让你端出去,你依旧端出去就是,怎么只管搁着不说话?”
女子这才低声答道:“小女子春艳请格格安!小女子乡野村妇,不懂规矩,还望格格原谅!夏夜永永,炎热难当,春艳略备酒席,请格格赏脸喝上几杯。春艳虽没有什么姿色,不过却会弹几首俚曲,格格要不厌烦,春艳情愿弹琴伺候!”
她的声音低沉有力,比起她的相貌,似乎声音更耐听些。格格诧异这般粗陋女子说话竟这般雅致。她好奇问道:“你转过头来我看!”
女子身子更躬了,声音越发小:“春艳不敢!”
格格微怒:“你不知我是谁么?我让你转你就转来,什么敢不敢的?”
女子这才慢慢转过身,垂头低眉,浑身局促不安。格格下床,走近她,用手抬起她的下巴,见她粗黑的眉毛,猩红的嘴唇,只是鼻子似曾在哪里见过般。被格格这么注视着,女子越发躁动起来,一挣扎,转身逃了出去。
门外响起银铃般的笑声,红翠拽着女子翩翩进来道:“格格,你真没看出她是谁么?”r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