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话结束。姜颂把手机放到一边,下楼去拿水喝。走到楼梯中间的时候,她忽然撑不住,抱着自己的双臂,蹲下来。眼泪如大雨倾盆,可她不敢出声,怕吵到其他人,只能死死咬住嘴唇。另一头——罗苏晓把林也的手机丢在床上,甩开他握住自己的手。她“哼”了一声,站起身把裙子下摆往下扯。“在老娘跟前,还敢喊别的女人的名字。颂颂?呵呵……”胖白从洗手间推门出来,“苏苏姐别生气,我们也哥喝醉了不认人。”“他被几个人围着灌,是你的主意吧?”罗苏晓似笑非笑。胖白嗫嚅,“我哪儿敢啊,都是听吴哥的。”“你们呐,真是不干人事。好好的小情侣,非得给折腾散。要我说,你们就是一群吃肉不吐骨头的禽兽。”罗苏晓出道十年,演技不怎么样,却也凭着一张攻击力十足的美艳脸庞成功跻身一线女星。她在圣光是一姐,跟老总可能还客气点,对胖白和吴最这种小角色基本没好脸色。胖白被喷,一点声儿都不敢出。赔着笑把罗苏晓送走后,他删了刚才那通视频通话的记录。第二天早上六点,林也被闹钟叫醒。他订了十点回苏城的机票。他不擅长喝酒,宿醉让他头痛欲裂,并且全然忘了昨晚回房之后发生的事。微信上有一条来自姜颂的未读信息,【哥哥,明天几点到苏城?我去接你。】发送于昨天晚上七点,那时他被困于酒局,无力脱身。林也指尖打字,回,【十一点半到,不用接。】怕错过信息,他把手机带进浴室,放在洗手台边。然后开了花洒,准备冲个澡。胖白忽然用房卡开了门进来,他通知林也:“下午一点临时有个商演,中午早点吃饭。”林也转过身,镜子里的他额发半湿,俊眉皱起。胖白从一开始就有点怵林也,这会儿被盯着,只能硬着头皮搬出金牌经纪人吴最的名头,“是、是吴哥让我跟你说的,你有什么意见,找他。”林也没惯毛病,关了花洒出来。正要出去找吴最,手机响。胖白见他低头看手机信息,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颂颂子:【我爸妈临时有事,我们不在家。】额发上的水珠滴到屏幕上,令这一条文字看起来有些变形。林也指尖摩挲着手机边,顿了几秒,他给姜颂打了个电话。那头只响了几秒,就被挂断。颂颂子:【在亲戚家,不方便。】林也半晌没了动静。后来他回,【行。】姜颂抱着双腿,靠在卧室的沙发上,眼神有些发愣。其实单凭昨晚的视频通话,并不足以给林也定下出轨的罪名。另一佐证,是早上五点多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那人自称姓吴,是林也的经纪人。他简明扼要地说:“刚才听我们公司艺人罗小姐说,你和她通过电话?正好,有些不方便林也说的,我一道替他跟你说了。”“你呢,和他处过一段,我知道。但是吧,男人都花心,特别在娱乐圈这样的地方,他又有一副好皮囊,不是别人看上他,就是他攀高枝儿瞧上别人。不用我再说露骨一点吧?”“他、不是这样的人。”姜颂胸口和喉咙都被堵着,吐出来的字句很模糊。吴最可能没听清,但猜到姜颂会反驳。他嗤笑一声,“小姑娘还挺执着,非要我把血淋淋的事实在你面前扒开。”“这样,你邮箱多少?我发你。”几分钟后,姜颂看着面前的笔电屏幕,全身抖得像筛糠。吴最一共发来两个文件包,第一个几十张艳|照,女主角换了好几个,男主始终是林也。第二个文件包里,是她和林也的亲昵照。有操场边忘情亲吻的,有林也背她过马路的,有两人并肩走进公寓楼的……吴最在邮箱里留了几行文字:姜小姐,我劝你离开林也,是为你好,你要明白。但是吧,你们好歹好过一场,你别砸了他饭碗。真要鱼死网破也行啊,我们一起搞死林也,违约的是他,你让他身败名裂,公司让他倾家荡产都赔不起!我们都是帮凶。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懂我说的意思。其实吴最才不怕姜颂把这些照片泄露出去,而且最好闹到上热搜。反正除了姜颂和林也的照片是真的,其他都是合成的。但那又有什么呢?只要圣光花钱公关,一口咬定都是假的,林也是被诬陷的。到时候,热度有了,林也被害这个词条,又够他再吸一波爱心泛滥的女粉了。明星嘛,黑红也是红。姜颂重重合上电脑,像看了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她捂住眼睛使劲揉搓。眼皮被揉得通红,瞳仁生疼。那些照片,一张张在她脑子里播放,姜颂绝望地无声呜咽。之前姜颂跟赵贤芳提过,说有个特殊的朋友今天要来家里拜访她。赵贤芳特意推了应酬和工作,却迟迟不见那人来。她上楼,问姜颂:“你男朋友怎么——”“他不来了。”姜颂整个人缩在被窝里,说话鼻音很重。“你怎么了?”赵贤芳要拉她的被子,被姜颂从里面用力拽住了。姜颂吸了吸鼻子,说:“感冒了,睡一会就好。”赵贤芳静默两秒,浅淡一笑,“也好。”她何其聪明,猜想姜颂应该是和那人吵架了。小情侣,吵吵闹闹也是有的。只是赵贤芳没想到,会那么严重。在家过完元宵节,姜颂订了正月十六的机票回北城。在这期间,她没和林也联系过。她被几块巨石压着,肉眼可见地瘦了。她很想回到一年前的冬天,那时,她还天真地被保护在玻璃温室里。就算有烦恼,也琐碎地不值得一提。但,现在不同了。她眼见着玻璃温室有了裂缝。她的世界要崩塌了。出发当天,赵贤芳和司机送她去机场。机场大厅,姜颂抱住母亲的腰,抬起眼问:“爸爸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打电话他也不接。”赵贤芳揉揉她的发顶,“他挺忙的。过阵子他回来了,我们一起去北城看你。”姜颂定定地看着母亲,认真问:“真的没事?”“这孩子。”赵贤芳视线偏移,笑了笑,“能有什么事?”“噢。”姜颂进了安检通道。五分钟后,她从出口跑出来。她怕被赵贤芳发现,又怕跟丢赵贤芳,因此一面很小心地躲藏在柱子后面,一面视线梭巡赵贤芳的身影。她在大厅里没看见赵贤芳,便往外面的停车道跑。姜颂跑得很急,一颗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她嘴里默念,等等我,等等我……她出来时,正好看见自家那辆保姆车汇入直行车道。路边有一辆出租车在下客,乘客站在外面正要关上副驾车门,姜颂两手扒住车门边,快速钻了进去。“诶,这儿只让下,不让——”“一千,车我包了。麻烦跟上前面那辆白色阿尔法。”姜颂打开微信,扫了贴在中控台上的付款二维码。司机一愣,听见付款播报,没二话,立即追了上去。从这些天她的观察推断,家里一定出了事。如果只是生意出了问题,还好点。她心里隐隐不安,害怕出事的是姜铭。阿尔法往市区行驶,沿途的路姜颂越来越熟悉。最后出租车随阿尔法停下,姜颂的心掉到了谷底。市三院。赵贤芳进了住院楼,乘电梯的人很多,姜颂没法根据停靠楼层,判断赵贤芳最后的去向。她站在楼下给赵贤芳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