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身,掀开盖子,说:“可以吃了。”林也慢了半拍,才点了下头。等人都走了,他身子向后倾,后腰抵在炕床边沿上,坚硬的触感隔着衣服面料嗑得皮肤发痛。这痛使他清醒。料峭凉风从窗口吹进来,扑在后背上,身前被灶火烘得发烫。冰火两重天,正如他这些天来的处境。洗手间不好找,姜颂走错,拐进了另一间充当包厢的小屋。她心绪起伏,索性坐在凳子上平复。没一会儿,外面传来詹雪的声音,她赶忙起身出去。拐过逼仄的走廊,她扬声应道:“我在这儿。”“吓死了,还以为你中途跑了。”詹雪凑到她跟前。姜颂刚才的行为跟“尿遁”也没什么区别了。她淡笑一下,“走吧。”这一餐注定不尽兴。詹雪目光往林也和姜颂身上瞟了又瞟,心里叹气。吃完之后,他们从农家院子出来。司机已经把保姆车开到跟前,詹雪回头问林也,“也哥,你怎么走?”“我开车来的。”林也低头拿烟盒,不知怎么又跟上一句,“去机场。”詹雪想到什么,眼睛亮了亮,“听说你八月份的时候要开演唱会了,首站定在哪里?”“苏城。”林也嘴里衔一根烟,声音有些含糊的哑。“真的啊?!”詹雪说,“记得给我留几张前排的票!”林也点头,“到时候我让胖白联系你。”姜颂被詹雪挽着的手臂,就那么半侧着身子,听他们说话。听到詹雪说:“那我们先走了,也哥,你路上小心!“她抿了下唇,脸偏转过来,嘴唇翕张,出于礼貌要说点什么,林也掐着烟,目光从她脸上擦过,立即抬步走了。姜颂闭上嘴,舌尖又苦又涩,像吃进了一斤黄连。可她只能咽下去,因为这不就是她要的吗?詹雪来连城给一家新开的商场站台,今早才到,明晚就走。她一年到头多数时间都泡在剧组里,很少回苏城。这次在连城和姜颂碰上,怎么说都要把人拐去酒店住一晚。姜颂微信和节目组说明去向,又跟嗨薄保证明早九点之前一定到练习室和他们汇合。詹雪住五星酒店的套房,客厅和主卧室落地玻璃窗,二十九楼的高空,海景辽阔壮美。远远看去,海滩上几个游客身形如蚂蚁,好像浪一卷,就会把他们卷走。姜颂立在落地窗前,额头抵上玻璃,情绪也如潮涌将她吞噬。詹雪从冰箱里取了两瓶饮料,喊了姜颂好几声,都没听到应答。她从开放式厨房转到客厅,“颂颂,你……”姜颂木偶人一般机械转过身,瓷白的小脸上两行晶莹泪珠。声音悲怆,“怎么办?我真的快装不下去了。”谢谢阅读~~詹雪丢下饮料,走上前,两手张开,抱住姜颂。当时姜颂和林也具体如何分手,詹雪其实是不知道的。她后来问过姜颂,姜颂只是笑笑,“都过去了。”这几年,姜铭的病情稳定,赵贤芳处理完债务之后,在苏城盘下了一个铺子,在做原石生意,也慢慢上了正轨。而姜颂左边的耳朵恢复了听力,在培训机构当老师。从外人的角度来看,姜家人总算从低谷里爬起来,在走上坡了。到今天,詹雪才知道,所谓的风平浪静和走上坡路都只是假象。无论姜颂在变故之后,如何坚韧不屈,如何快速成长,她始终有个部分,被困在了四年前的雪天。姜颂哭声压抑,尽管屋子里只有她和詹雪,尽管情绪已然崩溃,她仍不敢全然放声哭出来。怕惊扰旁人,怕被那人知道她剪不断理还乱的磅礴爱意。“我、我忘不掉他……试过了,怎么都不行。”“他到底哪里好,我说不上来。”“可就是没有人比他更好。”“我该怎么办……”詹雪交过不少男友,每个都好聚好散,有一两个分了还能做哥们。她没遇到姜颂这样的情况,安慰的话,来来回回也就是:会好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真忘不了就再在一起呗……姜颂慢慢止住了抽泣,摇头,声音小如蚊呐,还带点儿哭过的颤。“我和他早就不是一路人了。”詹雪一愣,这话她之前当着姜颂的面好像说过。就是姜颂家出事之前,在商场咖啡店里,詹雪劝姜颂欣赏欣赏林也的才华就算了。林也一没人脉,二没背景,要想在娱乐圈里混出头,肯定要牺牲点什么。总之,詹雪那时说的话,挺难不让人想偏的。“美妞,其实……”詹雪用纸巾帮她擦掉脸上的泪,自打自脸地说,“其实娱乐圈这个脏池子里,也是有白莲花的。据我所知,也哥真是靠才华一路杀出来的。他出道以来,从没爆出过绯闻,干净得不行。”姜颂还是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那是什么?也哥私底下有人了?”姜颂不说话,去洗手间收拾。她洗了一把脸,眼皮和鼻尖红红的,八字刘海被打湿,垂在两侧。一张脸看上去,有点雨打海棠的娇弱感。姜颂走到沙发边坐下,接过詹雪递来的水,喝一口。她说:“其实我有事想找你帮忙。”詹雪:“撮合你和也哥破镜重圆?!”姜颂:“……如果有适合的兼职,帮我引荐一下。”詹雪瞪大眼睛,而后到处去翻自己的包,抽出一张银行卡塞进姜颂的手里。“拿着,你先用。”姜颂自家里出事后,抛弃了名牌包,也没了小金库。她从未找詹雪开口提钱。就算是去张俏任职的乐学教育当老师,也是自己应聘进去的,中间没找过任何关系。她有自己的坚持。这次开口求助,已是例外。姜颂和詹雪说明楠楠的情况,把卡还回她手里。詹雪一听,更坚持了。“那就当是我资助的!你别想着兼职了,再说你能做……”什么呀?后面三个字詹雪没说完,她嘴巴一闭,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找补,“我的意思是,太麻烦了,何必呢?姐们有,你就拿去用呗。我的不就是你的。”姜颂笑一笑,没再说什么。隔天一早,她离开酒店之前,把那张银行卡留在了床头柜上。詹雪还没起,姜颂查了地图软件,跟着导航倒了公交和地铁,到练习室时才八点半。她没吃早饭,卸下包,到一楼大厅的自动售货机前买三明治。听见有人叫她,她转身,张呈苏笑容满面地说:“你来的真早,腿伤好点了吗?”姜颂点头,客套地回:“好多了,谢谢。”售货机发出“咚”的一声,姜颂回头弯腰从出货口里取出三明治。张呈苏站着没走,垂眸打量她。她昨夜留宿在詹雪那里,洗过澡后只把内衣换了,外面还是穿着那件浅紫色衬衫裙。裙子宽松,并不修身。但因她屈膝弯腰的动作,面料被拉抻,修饰出她漂亮的腰|臀线。张呈苏眸光一闪。姜颂回头朝他扬了扬手里的三明治,“吃吗?”“不了。”张呈苏飞快移开视线。凌可从外面走进来,姜颂对她点了一下头,跟张呈苏说:“那我先走了,你们加油。”“你也是,加油。”凌可和张呈苏上一场压倒式晋级,这一场顺理成章再次成为队友。另外又吸纳了席明明,组成铁三角。两人一道往本队的练习室走,凌可忽然问:“你和姜颂以前就认识吗?”张呈苏有点心不在焉,“怎么看出来的?”凌可笑说:“还用看?那么明显。你就说,你昨晚是不是又去帐篷区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