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到兽群跑光,林子里一塌糊涂,哪里还能找到夜里宋凌他们追出去的痕迹。
丛林王急得直上火,他一向相信女儿的能耐,此前也没有担心,但如今事情已然超出了预计,他闺女脑子再好,也架不住这林子里狼奔豕突的猛兽啊!
一面飞鸽传书回丛林王寨子里调派人手,一面往周围搜寻,忙活了大半日,也没寻到线索。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一声巨响传来。
巨大的蓝色天坑震撼了一行人,从天坑旁边的矿石堆里爬上来一个伤痕累累的石青。
不等冯二爷开口,便看见石青扑通一声跪在尖锐的碎石堆上。
石青道:“二爷,是我保护不力,害了少主。”
冯二爷踉跆了一下,石青身上着实凄惨,衣衫破了好几处,破口边缘被渗出的血浸透了,一条手臂以古怪的姿势往后折起,显然是骨折了,额角有一个口子,血流不止,淌了半张脸,顺着下巴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先说说,是怎么回事。”
石青没爬起来,却转而提了一件久远的事情:“冯二爷,您还记得,把我托付给您的人吗?”
冯勇当然记得,那位女子年逾六旬,眉眼之间却有着寻常人无法比拟的坚毅锐利,明明虚弱到濒死,但被她的目光锁定的时候,依然会让人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之心。
当时唐亚湾之战惨胜,冯家满门缟素,老夫人带着二儿媳守灵,不穿白衣,反倒穿着铠甲,一连七日七夜,大门不关,拜祭的人络绎不绝,试图挑衅的也不在少数,都被二夫人一把长刀给吓退了去。
刚刚生产的大夫人丧夫又险些丧子,从海中死里逃生的冯榕海高烧不退,冯勇失了一条手臂和一条腿,半昏迷半清醒,也不知白天黑夜。
那时候冯勇昏昏沉沉,几乎以为冯家气数尽于此了,却听闻门外有人求见二爷。
石青当时还是个瘦弱的少年,那女子却神色从容,呈上了药说能救冯榕海性命,当时也是走投无路,便试了一试,冯榕海第二天果真退了烧,也能开始慢慢进食了,冯家感激不已,便问那女子要如何报答她,她却摇了摇头,说她是避世之人,靠打渔为生,祖上曾略懂歧黄之术,感念冯家大义,特来献药,报答不需要,但她自知时日无多,希望冯家能在她死后给石青一口饭吃,让他不必露宿街头。
冯勇应了,过了一个月,朝廷封王的旨意下来了,风雨飘摇的冯家总算因为这一纸诏书暂时站稳了脚跟。
某一天清晨,冯管家打开门,发现门口跪了一个肩头被露水打湿的少年,少年开口直言求见二爷,冯管家认识他,便带他去了冯勇的院子。
冯勇知道那位气质惊人的女性怕是已经去世了,刚要宽慰眼前的少年几句,让他不要担心往后的生活,少年却冷着声音对他道:
“那天,我在岸边看到了。”他的肩膀微微发抖,明显有些害怕,却坚持着说了下去,“砍去您一条腿的人,不是海寇。”
……
地下,冯楚英低声对宋凌道:“如果我说,我其实并不相信父亲,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无情?”
宋凌不知该如何回答,却又看见她眼底有些落寞的光,忍不住无底线道:“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