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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颂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来，她拿起放在旁边空位上的挎包也站起来。回廊错综复杂，亏他记得出去的路。姜颂始终落后他半步，放空地跟在他后面。出院门前，林也忽然顿下步子，姜颂以为他要说什么，脑子里有根弦瞬间绷紧。但他只是从兜里拿出一个黑色口罩，一侧的挂耳已经戴上去了又扯下来，动作算不得轻缓，有点急躁的感觉。他偏过头，借着两盏不甚明亮的石灯笼，目光有些自嘲地看向姜颂。他说：“算了。”姜颂不解，“……什么？”“不是要道德绑架你，不愿意就算了。”林也语调平直，说话时眉心微蹙。姜颂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适才提过的公开恋情。她心里有些奇怪的情绪，但说不清是什么，努了一下嘴，应道：“嗯。”没问那他要怎么解决，姜颂现在知道那不是自己能管的事。也怕问了，他再说出点什么，自己接不住。“那……”走吧。“听说流村要买你的歌？”两人同一时间开口，姜颂怔了一下，问，“你怎么知道？”流村是《竞演》的音乐总监，姜颂二公时唱的原创虽说词曲署名写的都是jng，但后来流村私下找到她，说他有意买下这首歌的版权给一个即将出道的女歌手备选，让她帮忙联系一下jng。姜颂只好和他言明自己就是jng，但拜托他保密，别对外公开。另外，虽然流村那边给的初步报价还算有诚意，但是否真的要把这首歌卖掉，姜颂有些犹豫。有人欣赏她的音乐，并愿意花钱买单，自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而且这笔钱能填补上楠楠的手术费。但《紫藤花下》对她的意义，又不是钱能够卖断的……姜颂不知道林也是从什么渠道知道自己和jng这个名字之间的联系的。她表情困惑，不像是装的。林也只觉得好笑，而他也真的笑了，勾起一侧唇角，有点无奈又带点少年野痞的笑。“你自己品，姜颂和jng难道不是中译英。”也不知道是因为他说的话，还是因为这个近在咫尺莫名有些熟悉的笑，姜颂脸上皮肤一烧。她月白的脸颊上燃起两片极薄的火烧云，窄长的眼皮微微下垂，半遮眼底光亮，是一种很鲜活的赧然神情。林也忽地心头一软。他定在原地，有点儿不想走了。心里也在奇怪，为什么在连城的时候，每次和她见面都要把气氛弄得那么刀光剑影？下一瞬又疑惑，此刻的心软，难道证明他已经自发抹掉了被她抛弃所带来的伤痛？一个男人说伤痛难免矫情，可他总是无法自洽，总想找出一个答案，总是从她这里补偿性地获得些什么……不好的回忆又汹涌袭来。林也敛眸，宽大的手掌一翻，五指收拢，本来平展的口罩又被攥成了一团。姜颂敏锐地感知到刚才还算融洽的氛围，一瞬间又冷了。两人立在院门内，要走不走的，没人先开口道别。姜颂只好开口：“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林也捏着口罩，几根修长的手指力道紧了又松，片刻，他抬手把口罩戴上，“走吧。”一辆黑色保姆车缓缓驶停在离小院最近的巷口，打着双闪，姜颂猜到应该是来接林也的。却没料到离保姆车还有两米远的时候，林也突然停下，偏身过来问她，“接你的车呢？”姜颂一怔，在昏暗的光线中眨了眨眼，说：“里面路太窄，我让司机把车停在外面了。”林也点头，想起好多年前她去宁老师家上课也是这个习惯，宁愿自己多走几步，也不让司机把车开进来，避免堵了巷子的路。“你先上车吧。”到了外面，姜颂站得就离他更远了，怕有狗仔，又给他招来麻烦。林也没应声，口罩之上，眼神顿了一下，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姜颂提着挎包的手微微蜷紧了一下，心一时又提起。但林也只是看了她一眼，转身，几步走到保姆车旁，拉开车门，弯腰坐进去。姜颂悬起的心一下就落回了原处，还好，没有拖泥带水。保姆车需要调头才能顺利驶出去，姜颂没有傻傻地站在原地等着，而是直接从车尾绕过去，径直往外面的主干道走去。整个过程，她都面色平静，没有抬眸去看车内后座那人一眼。黑色磨砂玻璃车窗内，林也偏过头，看着后视镜里那个穿白衣黑裙的背影越走越远，最后几近融于夜色中。他无力地靠向椅背，心想，要不然就这么算了吧。能否自洽都是他自己的问题。没有哪条法律规定，分手之后，前任有义务为对方提供后续诊疗服务。但这个想法只在脑海中闪过一瞬，他重新坐直，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姜颂的号码他已经第一时间存了，为了保证一打开通讯录就能看到，他给姜颂的备注名前加了个大写的英文字母a。但他只是看了眼这个备注名，指尖往下滑，找到另一个人的号码。姜颂在最近的地铁口乘车回家，路上意外接到流村助理的电话。八点多的地铁车厢人流拥挤，姜颂站在门边，一手抓着把手稳定身形，一手把手机举到耳侧，轰隆的杂音以及嘈杂的说话声不断，她本想说几句就挂断，等回家后再打回去。哪知道听到对方说愿意出比原来报价高两杯的价格买下那首的版权，钱款一次性付清，如果她愿意的话，流村愿意签下她，做工作室的签约创作人，以后就正儿八经往音乐这条路上发展。消息来得太突然，车厢里又太吵，姜颂还以为自己听错。再三确定之后，她惊愕至极。开什么玩笑，她几斤几两心里有数，流村那边的出价，完全是给成熟且有名气的创作者才有的待遇。这个圈子里，别看谁谁谁一首歌收入大几千万、上亿，多的是人为了音乐连饭都吃不起，倒贴让人唱自己写的歌都没人理会。惊愕之后，是巨大的惊喜。姜家出事之后，她没见过这么多钱，而且还是自己赚的。她算了一下，这笔款到账之后，不仅楠楠的手术费有了着落，她还可以把剩下的钱投进赵贤芳开的玉石店。赵贤芳会经营，但就是手头资金不足，生意总是小打小闹的，虽是上了正轨，却总成不了规模。有了这笔钱，赵贤芳就可以多请两个人，把网店开起来……姜颂一顿畅想，有点被金钱冲昏了头脑的意思。后来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告诉对方，她需要考虑两天。流村助理说：“可以考虑，但是没把战线拉太长，节省大家的时间成本。”“好，最多两天。”其实也没等到两天，隔天晚上，姜颂就给对方回了电话。那边发来一份线上合同，赵贤芳看过之后觉得没问题，姜颂就签了。对方很爽快，一收到合同，立即把约定的钱款打到姜颂的账户上了。并通知姜颂，一周之内到连城报道。姜颂问：“怎么要去连城？不能说可以线上吗？你们那边把要求发给我，我写完后把deo发过去，有不满意的，我再改……”作词作曲这种工作，很少有坐班的。流村助理说：“流村老师最近在连城时间比较多，你知道的，《竞演》不是还在录吗？”“这样……”“还有就是，咱们工作室这回合作的歌手也在连城，他很喜欢你的歌，也点名想和你见一面，深度交流一下他下张专辑的方向。”“……好吧。”挂了电话，姜颂在自己房间坐了一会儿，总觉得事情进展得过于顺利，也偏离她的预期。但合同都签了，钱也收了，多想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