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达撇嘴:她见不到你才会着急。
我望天,这也确实是实话。自从昙花与我离开醉幸楼后,整日所剩下的营生就是向我示爱,一日一示爱,一日一表白,没了夜班工作,连后半夜也会为我掖被子垫枕头,无论何时睁开眼,都能察觉她注视我的脉脉双眼
鬼呀!
我失眠了。为了躲昙花,恨不能将所躲藏的苎萝山都开荒避世,只求别早些回家面对爱心糕饼和温暖长衫。
那,你跟我去,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与你娘说,回来我们再默念一百遍《太平洞经》可好?不管做多少恶事,神仙总要记得自修才不枉费向道的心,就好比那一头神仙野猪,他执行任务时偷吃时总要多念几遍《道德经》来我修正自己方才所犯下的罪行。这就是神仙和凡人的差别,凡人总不懂得在作恶后加以掩饰。
发达应允,我将他细细装扮,以黑衣套上,头带一黑色汗巾,我也同样装扮,先背了他趁夜色潜出。
师父,我为什么看不见路?
你没有师父功力深厚,自然在夜色里是看不见路的,当年师父未曾修炼时也是经常在夜里撞到网子,所幸是有人将我救出,不然哪有今日的你我。
师父,我喘不上来气。
屏气飞行是仙家法术,你师父我才学会一点皮毛,你如何能承受得来?不要怕,让为师的来看看脚步放慢,我将发达从肩膀上揪下,见发达紫涨小脸慌得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黑汗巾竟然被我系到了眼睛和鼻子,难怪险些憋死我默念三声对不起将汗巾给发达整理好,再背上身,还来不及迈步一脚大头朝下栽下去,一个网兜很成功将我们一大一小捞起,荡悠悠见一双眸子潋滟精光直瞧过来。
你是谁?我与那人一同开口,却听得对方是戏谑男声,声若钟,气似檀,我几乎一下子断定,他也与我同类,不是狐狸就是神仙。
我宁愿在人面前丢脸,也不愿意将脸丢到狐狸圈或天界去。
二话不说将话音一转:我在带人修行。
那人屏气,上下打量网兜里的我,此刻的我容颜尽毁倒也罢了,手上居然还为了多捡些宝贝所带的半大熊皮口袋,即便脑门上没刻有强盗二字,也颇具小偷风采神韵之二三。
发达被网兜吊住闲暇无事,从怀里掏出一坨枣糕,一边看我全身冒冷汗,一边打量那位黑夜出现的男子,颇有东岳帝君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风采,我咬牙,顾不得狐狸名声只好动用法术,如意令还没施展网兜消失变幻云朵,带了漫天星光将我们师徒二人托放下来。
双脚落地,云朵幻化丝丝袅袅的气息渐渐散去,空气中弥留一缕清新味道。
如果我没看错,此人所用法术正是仙界失传已久的云术。还记得鲤鱼飞升时对我说过,如今的神仙,会法术的少,会云术的更是凤毛麟角,整日逍遥聚会吃饱了斗殴下凡根本没神仙肯苦心研究云术。我也不是个酷爱修行的神仙,更喜欢鲤鱼口中整日逍遥聚会吃饱了斗殴,所以颇不能理解他提及云术时的咂舌,不想今日乍然一见,果然惊异,脑子里一片苍白渺茫,连忙跪倒在地颤巍巍说了一句:上仙饶命阿!
做狐狸时常被抓,总有自诩降妖除魔的神仙来狐狸洞探查,出一只堵一只,出一双堵一双,更有甚者还会在狐狸洞门口画上正字,以示自己为天下太平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卓越贡献。
不能出洞,就只能饿死,眼看一群嗷嗷待哺的狐子狐孙们,我咬牙将自己尾巴缠住趁门外守住的神仙犯瞌睡之际从fèng隙里溜出,眼见清清河水蓝蓝的天,正撒花扑向一只雉鸡时被猎人捕捉的网兜捞起,那网兜越挣扎越紧,不消几下我已经失了全身力气,没有我来捕食,那帮狐子狐孙们也会被灭门,还不如一起上路做个伴,于是我准备咬舌自尽,齿尖刚贴上舌根,一只宽厚大手按住,我那没缠严实的尾巴骤然放开,落在那人手掌上。
我还隐约记得,当时自己也曾这样喊过。
他噗嗤一笑:倒是个有点见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