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这是?”
胡镛右手端起桌上的酒碗,左手背在腰间,缓缓踱到凉亭边缘,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月光如寒潭之水一般从清冷地九天倾泻而下,直注百会穴,然后又从他的百会缓缓向下,到膻中,到丹田,最后通过涌泉,然后慢慢渗入广袤的大地。
他感觉自己被这月光冻僵了,体内的生机就像一星残火,极力挣扎着把那些纠缠附着在生机之上,意欲吞没它的都踢开。
他小心翼翼地抿着碗中的烈酒,以求生机不灭。
“我为的是这天地间的浩然之气。”
如果不是周围足够静,洪秀才又一直关注着胡镛,这句发自灵魂深处的低喃,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听见的。
“好!”洪秀才一拍桌子,大喝一声。
洪秀才没想到,胡镛竟然是那个“既生活在这个时代,又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能担起‘带领大家融合道统碎片’责任的人。
听到洪秀才的叫好声,胡镛的身体猛地一抖,似是没有防备之下,被突然炸响的声音惊得。
洪秀才甚感抱歉,走过去抚住胡镛的肩膀,想要给予一些安慰,却发现他的身体还在持续的颤抖,嘴里还在喃喃说着什么。
细听之下原来是:“之前试了好多次,明明那么小声是听不见的啊。怎么这次就听见了呢?哎,命该如此啊,命该如此。”
洪秀才一脸懵地看着胡镛哆嗦着摸回到桌边,哆嗦着倒了一碗酒,哆嗦着一口喝下。之后才明白过来:原来胡镛刚才不是被自己吓得,而是被即将到来的死亡吓得。
纵使洪秀才见多识广又才学满腹,胡镛的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无措地看着他。
胡镛喝光了碗里的酒,还觉不够。欲再倒时却发现酒坛已空,愤愤地将空坛扔到一边,发现桌上洪秀才的酒只抿了一口,便端起来又一次一饮而尽。
然后一屁股坐下,一边呜呜哀哭一边口齿不清地说:“没错,我为的就是这天地间的浩然之气。
你们是人,我也是人,我也是人啊。人家陈胜吴广早就说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们凭什么不把我当人?
人类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这一切总会变的。
我没福气没赶上那个变好的社会,但是我儿子可以啊,我孙子可以啊,我子子孙孙无穷匮可以啊。
呜呜呜……这六年里我蝇营狗苟包羞忍辱没过上一天舒心日子,原来还以为只要我坚持到底,老天她总会给我一天吧。没想到半路上出了这么个事,你说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呜呜呜……我上有八十岁阿姆,下有未满周岁的幼子啊。”
最后,胡镛直接趴在桌上伏案痛哭,一边哭还一边打酒嗝。
洪秀才想笑却笑不出来。为了裴解他自己的性命不足惜,但是眼前胡镛着实让他心酸不已。
他踱到胡镛身后,一边为他抚背顺气,一边商量:“为,为仓兄,要不然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