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有千面,心有两颗,一颗流血,一颗慈悲。
——一秀
经过一番磋商之后,便由阙晚空守住后门,钟繇守着前门,其余人协助名捕进行再一轮搜查,袁让嘱托众人先行回房歇息,他自己先四处看看。
在大家分头行动之后,袁让便来到门口见钟繇,两个人心知肚明,皆缄默无声。
良久,半空中稀稀疏疏地又飘起了雪花,袁让开口:“其实雪儿的下落,你比我们任何人都要清楚,我现在只问你一件事,她是否还留在客栈中?”
钟繇摇头,“袁让,不要仗着自己是名捕就可以诬陷好人,我与她情投意合,况且大家同路,又有患难与共的交情,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你啊。”袁让颇感无奈,想了想,继续开口,“临行前我与一秀见过了面,他告诉我到达西凉之后,需要问你一个问题,现在已经是最佳时机了。”
钟繇摆手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答应。”
这回答干脆利落,袁让完全有理由相信是经过钟繇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拍拍手,便算与之达成了约定,“那么就要请你告诉我雪儿的行踪,并且配合庾泗和霍与的安排,她们不会要你的命,只会帮你好好保管着,能要你命的,只有一秀。”
钟繇纳闷道:“她们两个有什么安排?”
袁让拍拍他肩头,轻声道:“先回客栈,听过她们的计划再做定论。”
……
啪!
钟繇拍案而起,显然是饱含怒火,指着霍与以及断臂的庾泗:“凭什么?我已然答应与你们合作,竟还要囚禁我!堂堂东武林盟主,自然一诺千金,答应你们的事不会反悔,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霍与冷笑道:“有没有信任,你心里没点数?此前我与你交集不深,可轮回开始之后,枉死于你手里的人又何其多,更何况你的演技已臻化境,你所言是真是假真的是无人可以分辨。”
庾泗续道:“我只说一个人,你便该掂量下你的人品究竟如何,钟繇,你还记得邓旭么,还记得白发邓旭么?”
……
白发邓旭死之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一秀。
一秀寻觅到她时,她已经奄奄一息,艰难地喘息着,等待死亡的来临。
一秀将她抱起来,轻声问她:“你是否有话要对我说?”
白发女气若游丝,虚弱道:“你能不能看出来,我早有了后悔的心?”
“看得出来。”
她睁开眼眸,伸手轻抚他的面颊,道:“我既然不能在别人心里留个位置,就一定要在你的心上留住,留住我在这世间最后的一些印记。”她已无力,缓缓放下手,“在我死之前,你一定要知道我的名字。”
“好,你说。”
“不但要听着,还要记着,要记一辈子。”
“好。”
白发女道:“我叫邓旭,曾经也是个心底温柔的姑娘,我也曾有待我和善的夫君,也有个活泼可爱的女儿,那样的日子叫我现今想来都美好非常,回头再看看,却再也回不去。
遇见钟繇,受尽煎熬,在那些苦痛难熬的日子里,我为自己画了一个很美的梦,梦里有曾经的遗憾,也有我最终的归宿。
你一定会问我,是否后悔与钟繇为伍,对我而言,却早没了后悔与退路,从夫君与女儿双双身死那一刻起,我就已活在了仇恨中,不但要杀死我的仇敌,也要把我也杀死。”她望着白衣僧,笑道,“你一定能理解这种体会,是不是?”
一秀默然,将她抱得更紧了点。
既然选择复仇,就一定要知己知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早已查明白,当年残忍杀害夫君与爱女的罪魁祸首,原来就正是她一心卖命效力的主人,那位道貌岸然的东武林盟主。
她最后见到的人是一秀,那么她的仇如果无法自己来报,交给这个白衣僧也未尝不可,好人坏人,有些人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
时间缓缓流逝,酷热难耐的荒漠中起了阵微不可觉的凉风,白衣僧抬起头,见狄鹰乘风而来,双手各持刀,灰麻布衣也染上浓重的鲜血。
狄鹰蹲下身,仔细观瞧这隐秘的组织杀手,皱眉道:“她死了。”
“不错。”
“她临死前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说了很多。”
狄鹰神情立时凝重,急道:“她说了什么?”
一秀笑道:“说了很多,我却没有记住,不过她的名字我已经记住,我希望你也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