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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第1页)

听懂了三钻子的传话以后,他回忆的闸门随即打开了,记忆的屏幕上闪电般地展现出一个个生龙活虎的镜头。

第三章午宴说梦(上)22崎岖雪中送炭,洪鹢胆大包天2

那是风云急剧变幻、人民在死亡线上挣扎的二十世纪初叶,他在省立一中读书。他第一次也是唯一的无限敬佩的一位同学,就是齐驱。他的笔名叫崎岖。他,面目清癯,个子高大,经常穿着件泛白的毛蓝家织布便装,裤腿掉得老高,衣袖短得仅能掩肘,显然是身子长得过快,还穿着从前的早已不中身的旧衣服。他经常打赤脚,到了冬天才穿双旧布鞋,可又常常不穿袜子。那些衣冠楚楚的学生常常白眼瞧着他,鄙夷不屑地说他土里土气,是标准的乡巴佬,没有一点学生气。可他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终日埋头读他的书。生活往往总是与人恶作剧,就是这个土包子,考试起来,科科第一,特别是写的文章惊世骇俗,震聋发聩,此后连最有名望的老师也对他刮目相看。后来大家才知道,他家境极为贫寒,是族祠里资助了他的学费,他才能有机会来省城继续求学。洪鹢更敬重他的远见卓识与超人的果敢。他写文章大声疾呼:中国其所以积贫积弱,备受帝国主义欺凌,这是由于几千年来,特别是现在,广大工农在仍然地主豪绅、官僚军阀的如山的重压下,喘不过气来,不能上学,不识字,不会写算,愚昧无知,任人欺压,不敢愤起反抗。当代青年的首要任务就是要唤起工农大众,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变革,彻底改造黑暗的旧中国。他的语言如雷霆,如飓风,和之者如响;他的行动如闪电,如利剑,所向披靡。课余,他就动员热心的同学,与他一道深入工人群众,为工人兴夜校,引导工人学习文化,给工人宣讲革命道理,为革命积蓄力量。当时他洪鹢不只积极地参加了创建夜校的工作,而且也为活动的开展提供了应有的经费,成了崎岖的左膀右臂。毕业了,他约他一道考大学,并表示愿意为他提供学费,可是崎岖却严肃而认真地说:

“在水深火热的中国的工农大众,再也不会允许他的儿子远离火热的斗争。我只能和他们一道,与虫豸豺狼周旋撕咬,以期最大限度地减少工农的痛苦。你有条件,就应该升入大学继续深造,务必最大限度地学会并精通革命真理,将来,有的放矢地用来指导革命斗争,保证无产阶级革命能取得最后的胜利。革命的道路曲折而漫长,没有千千万万的坚定执着的革命者,前赴后继,将自己的一腔碧血献给我们伟大的母亲——祖国,革命是不可能取得最终胜利的。因此,我为现在,你为将来;你作程婴,我作公孙杵臼:殊途同归,这就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以后崎岖便去工厂,下农村,投入了火热的斗争,开展工农运动,深入唤起民众。他也考入了北大,穷究革命真理。一南一北,各自东西,承担起各自应挑的重担。崎岖居无定所,他们的通讯时断时续,七八年没有谋面。

崎岖和他的同志进行的斗争是卓有成效的。到革命斗争风起云涌的二十年代,他在南中国点燃的熊熊的工农运动的大火。他自己呢?北大七年,勤勤勉勉,攀登书山,遨游学海,虽不能说无点滴收获,但仔细检点起来,似乎眼前只有白茫茫一片。是大海,还是大地?要到达理想的境地,是依仗舟楫,还只凭借车马?他十分茫然。就在结束学业的这年的暑期,他回到了洪家大院。

一天午饭后,屋子里闷热难当,午睡睡不成。他顺手拿了土耳其诗人希克梅特的一本诗集,信步走向愚池。说它是池,其实不小,呈十分规则的椭圆形,面积约略有四五亩。其时,正值莲荷盛开,在红日的映照下,长长的荷芰擎起的碗口大的朵朵红莲,像一个个燃烧的火炬,挤挤挨挨的翠叶映衬着,更加显得璀璨耀眼。纵眼望去,像夏天无月的夜空里的繁星,像无边草原上漫燃的野火。他穿过木架的晃晃荡荡的莲桥,循着曲仄的石级,登上了智峰,在青松荫蔽下的智亭里一坐,习习清风徐徐吹来,顿觉汗凝肌爽,神清气畅。傍晚,西天的云霞像火一样在炽烈地燃烧着,大地也像着了火,热得出奇,而此处却好风如水,荷香沁脾,真是人间仙境。他随意翻开书页,骤然见到了这么两句:

黑面包

——我的午餐;

一本书

——马克思的《资本论》。

从大学本科到研究生,走过了七年的学习历程,他就是以这两句诗作为自己的座右铭。艰苦地生活,刻苦地学习,精心读研马克思主义,广泛涉猎古今中外的百家学说,历史典故。从周公孔子到孙中山,从秦皇汉武到蒋介石,从恺撒大帝、俄国沙皇到希特勒、墨索里尼,从柏拉图、亚里斯多德到康德、费尔巴哈,从李悝、商鞅到亚当·斯密、大卫·李嘉图,从老子、庄子到笛卡儿、黑格尔,从中国古代的世界大同到孟德斯鸠、卢梭的天赋人权,再到欧文、傅立叶的空想社会主义,再到马克思主义哲学,他登书山,穷学海,钻书缝,对有史以来的各种学说,都曾深研穷究,最后像百川去污沉沙,汇聚大海,而形成自己认为是鲜活的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各种学说,如长河,他不只目睹其浩浩荡荡奔流的雄姿,而且穷源探秘,亲沃其山岩里的淙淙清泉;如穿梭原始森林,他不只遍抚其大树的擎天巨干,而且冥搜千寻,细察其广被十里的扶疏枝叶,入地百尺,探究其如丝如发的须根。对于马克思主义,他更是熟读精研,像生物学家用显微镜探究生物的奥秘,仔细地观察了每一个细胞。对马克思主义的哲学、经济学,特别是对它的阶级斗争学说,简直可以如数家珍,教授们都认为他是广袤的学术星空里绽现的一颗新星。但如今细想起来,在当今的中国,阶级斗争、社会革命究竟怎样进行?他望着波光粼粼漫无边际的湖水,极目遮蔽远山的漫天雾岚,觉得自己还是在漆黑的夜里摸索前行,其实脚下并没有找到路。他七年的穷究深研各派学说,只不过是让一支支马队的铁蹄,反反复复践踏自己头脑里的稀疏的草地,脑子里除了一片杂乱的蹄痕外,其实什么也没有。光啃黑面包,只读《资本论》,不深入社会变革、阶级斗争的实际,正如光说游泳术,不入水里游,即使说得天花乱坠,还是一只旱鸭子,不会游泳。他想要是能与崎岖并肩战斗,经常能有他耳提面命,自己该少走多少弯路!此刻在金黄的稻海里,农民们流着臭汗,拼出死力,正擂出嘭嘭轰轰的激烈的打谷的战鼓,而他坐在智亭里,悠闲自在地翻书,与他们毫不相干。他觉得自己不过是李白笔下的“白首死章句”、“问以经济策,茫如堕烟雾”的可悲而可笑的“鲁叟”而已。什么学业有成,什么才高八斗,学术界的新星,简直是一文不值!他像一截枯木头那样痴痴地坐着,呆呆地望着,一颗心像在浩瀚般的湖面上无目的地漂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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