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玫瑰,即使他是魔鬼,他又没有咬过你,你怎么也对他这般咬牙切齿?莫非你真想学鲁提辖拳打镇关西,为我们这些被踩入泥里的人出口气!”竹海见他义愤填膺,心里十分感佩。
“你遭姚令闻陷害,流落他乡,总算还留下了一条性命。可我的表姐柳沛云,遭他蹂躏后,又被抛弃,受尽了人间苦难,最终又被他狠心地送上黄泉路。你说,你说,这样的人间奇冤,怎不叫人痛心疾首?!这样的畜牲,怎不叫人切齿痛恨?!”她紧握拳头,一边愤愤地说,一边泪下如雨。
“柳沛云不是他的妻子么?那时姚令闻虽然有些拈花惹草,可对她还存几分恩爱。怎么会变得这样呢?”竹海对柳沛云的事,曾听人说了个梗概,他想进一步详细了解,就故意调侃问。为了让张红玫轻松一点,便拉她坐下,幽默地说,“你摆出这么一副十字坡孙二娘开店卖人肉包子的架势,我见了就两股觳觫,头脑昏懵,怎么还敢去拥抱你赠给我的嫩笋情侣呢?我的红玫瑰小姐,你还是消消气,从头说起,让我也知道事情的始末吧。”
听竹海这么一说,张红梅也觉得有些失态,不禁笑了。然后喝了口酒,说:
“事情我会说清楚的。柳沛云与我是一对同时考上学校的最要好的表姊妹,她考入昆师,我考进莲师。她没有什么话不对我说。因此,姚令闻的禽兽行径我全都知道。竹脑壳,酒你得老老实实地喝,肉你得认认真真的吃,这嫩笋小妞你也得亲亲切切去拥抱,我说的悲惨的故事,你当然应该认认真真地听。”
接着,张红梅就一层一层地撕开姚令闻的画皮,让他显露出了魔鬼的真面目——
2“扁担饭”更“工字餐”,鸾鸟啾鸣凤凰和
洪家垸小学就是利用洪鹢的洪家大院办起来的。这座宅院的主体为三进正房,两侧有厢房,人们说是“日”字结构。后进留给洪鹢,一直锁着;前幢各五间,正中是堂屋,作教室,左右各两间原为卧房,间壁现已被拆除,也做教室用。全校有三个教学班。白天,孩子们欢歌笑语,打打闹闹,这是整个院落最热闹的地方。东面一二幢正房之间有两间厢房:一间做办公室,一间是教师的宿舍,二三正房之间,也有两间厢房,一间是教师的宿舍,一间做学生会议室。教师三名:男教师两名,住前面厢房中的一间;女教师一名,住后面中的一间。西面也有四间厢房,是村政府开会办公的地方。这里白天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入夜只有三个人住。一个喏大的院落,如豆的三点灯光,死一般的寂静,如深不可测岩洞的一般阴森,深山古庙一样空阔。每逢逢刮风下雨,真让人觉恐怖万分。
这个学校是在土改后开办的。三名教师中,本村的尚文是开办这所学校的元老。他只读过几年师塾,不过,他很聪明,又很勤奋,学得不错,能写会算。土改以来,一直担任乡政府的文书。这里原来没有学校,只有一所按孔夫子的办法办起来的时断时续的私塾。兴办小学时,实在找不到教师,无牛拉着马耕地,乡政府决定暂时让尚文滥竽充数。待上级派人来后,他再回乡村政府。可没想到,当时有文化的实在难觅,这“暂时”也就成了“永久”。尚文是头卖力背犁的牛,办什么事都不用别人帮忙,一个人拆壁粉墙,改造出三间教室。校舍周围的芜秽零乱的杂草垃圾,也被他清扫得一干二净。原来种的兰芷菊荷等花草,多年无人培育、修剪,早已衰败不堪,零零星星,散落在杂草中,如今经过尚文不知疲倦的培育、修理,已逐步繁衍起来,璀璨悦目。大院面目,焕然一新,让人流连忘返。
第四章午宴说梦(中)2“扁担饭”更“工字餐”,鸾鸟啾鸣凤凰和1
第一年招了个发蒙班,校长、教师、工人的担子,尚文一肩挑。没有时钟,就燃一炷香或烧一支蜡烛,香灭了,烛熄了,一堂课也算上完了。他上课首先集中讲,接着就采用私塾先生的方法,一个一个地查。没学会的,打手心,并且把他留下继续学,直到学会,才让他回家。有的学生留到天黑才学会,他就背着他送回去。恶狗怕蛮棍,严师出高徒,就是那些最顽劣的的学生,也皈依佛法,个个老老实实地学。期中学区抽考,成绩竟名列第一。小河沟里钻出了一条大鲸鱼,一时名声大噪,竟惊动了县文教科,派人来总结了他的教学经验,在全县推广。由于他的出色工作,年终被评上了县先进教育工作者。同时,他是土改积极分子,新中国成立后县里发展的第一批共青团员。转到教育系统后,他积极开展团的工作,自然成了学区共青团员的领头雁。县团委本来想调他到区联校工作,可是他文化底子太薄,学区领导觉得他目前还不能胜任高小的教学工作,何况他开办的原来仅有一个班、现在也只有两个班的全县规模最小的小学,已成为全县艰苦办学的一面大旗。因此虽然他当了区联校团支部书记,还得让他仍留在洪家院小学,当这面大旗的擎旗手。他周一到周六在学校里忙教学,周末周日到全区各个学校开展团的工作。他成了人们交口称赞的好青年。
这小学的另一个教师是柳沛云,她是学校开办第二年县里派来的代课教师。柳沛云家也就在洪家垸,原来家里还有几亩薄田,日子还算过得去。父亲是个读书人,解放前,害了痨病,干不了别的事,又不能从事田间劳作。还在柳沛云上小学的时候,父亲就死了,身后留下她这个女儿一屁股帐。为了还帐,没过两年,田就卖光了。屋漏又值连夜雨,她们的日子一天比一天更艰难。解放后,她家分得了几亩田地,母亲凭一双小脚撑着,拼命劳作,日子也还过得下去。可是她又死活要读书,没办法,他妈只好让她住到昆阳城里的舅父家里,与他的女儿——张红梅一道,走读上小学、初中。初中毕业后,张红梅考入了爱莲师范,柳沛云也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昆阳师范。可此时柳沛云的家里已揭不开锅盖,哪里还有钱给她交纳书杂费。她舅父是个卖苦力的,收入仅勉强能维持全家生活及供应张红梅上学的学费,对柳沛云继续上学,爱莫能助。她母亲哭着要柳佩云认命,回家帮她种田。她也知道,为了她读书,母亲已想尽了一切办法,弄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她也不应该再为难母亲。可是,她就是不甘心,她情不自禁地老是哭。哭呀,哭呀,一哭就是好几天!她母亲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又把家里最后的两件家具——一个柜子、一张床铺卖掉,用作学费。让她进入了昆阳师范求学。自此她们家真正是家徒四壁了。解放后,师范学校的学生由国家供应生活费,困难的学生还可适当评些补助费,以后她上学的困难基本解决了。只是因过度劳累而导致多病的母亲,不能继续劳作,生活又陷入了极度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