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人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贺怀君,直到他回京替王真来探望王贤时,才偶然得知了这个噩耗。
不过幸好,贺怀君膝下尚有一双儿女,一直被贺家养在汴京,贺皇后自知对不住兄长,这些年来也对侄儿侄女多有照拂。
贺怀君卧底归来,孩子们早已认不出这是自己的父亲,当年,在他们还懵懂不甚记事的时候,贺怀君就去了北地执行任务。
虽然孩子们对父亲不甚亲厚,但是对贺怀君来说,亦是一份慰藉,在孩子们的身上,他多多少少能看到亡妻的痕迹。
贺怀君任职兰台令之后,时不时地就会约江沧去酒楼或茶馆包个雅间,闲聊闲话。他在汴京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也不愿去结交当朝权贵们,免得人家状告当朝国舅结党营私。他只有和素日里鲜少露面、老老实实为妻守义的江沧在一处,才不会有那么多是非。
可贺怀君却明白,自己终究无法像江沧那样,说守义就能守义,说不续娶就能不续娶。身为国舅,他的婚事就是帝后夫妇二人用来拉拢新贵、掌控权臣的筹码。
没过多久,贺皇后就把贺怀君请进了宫,给他相看了一名女子的画像,那姑娘也是京中某个世家的嫡女,才十七岁,看上去秀丽温婉,据说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也好,那也好。
唯一不好之处,就是贺怀君不认识她,甚至连见都没见过。贺皇后仿佛不太愿意开口,但犹豫了片刻,还是拐弯抹角地说,这是皇上的意思,皇上需要国舅来迎娶这名女子,他娶了,皇上才放心。
贺怀君掐指一算,自己比那女子大一轮还多,也没有什么共同经历,而那女子一进门就要给他的两个孩子当继母,只怕心里也不乐意。
这门亲事,无非是两个人被硬生生凑到了一起,然后他尽可能地做好一个丈夫的本分,她也尽可能地做好一个继妻的本分,只要外面的人看到他们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样子,那就能合了皇上的意了。
关起门来之后,谁家不是一地鸡毛呢?
贺怀君笑着叹了口气,默默地翻出了藏在暗阁里的细作花名册。比起在兰台编纂书册,这才是他更为重要的一份工作。
他仍然掌握着大周的谍报组织,也仍然在找寻那些还没有消息传回的谍者。曹静和时不时地也会来找他,问一问有没有建章宫姐妹的消息。
至今,仍是无。
贺怀君曾告诉曹静和,他绝不会放弃找寻战友们,他知道,曹静和也不会放弃。
再后来,贺怀君迎娶了那名世家女,二人在外形影不离,人人都要赞一句琴瑟和鸣。
那时,曹静和的月份已经大了,鲜少出门,有一回江沧得闲来看望曹静和,向她说起贺怀君夫妇,她才知道真相是什么。
那世家女不喜欢贺怀君的儿女,并直言自己是头婚,年纪还小,本就吃了亏,她要求日后必须是自己生的儿子来继承贺家的家主。
二人吵了几句嘴,闹得府上鸡飞狗跳。
后来那女子始终没有身孕,还背着贺怀君偷偷请郎中看诊,却被贺怀君撞见了,在贺怀君的逼问下,郎中才道出实情——竟是那世家女素有顽疾,难以有孕,但她家里人却始终瞒着这件事,想必连皇上和皇后也不知道。
郎中说,她吃了这么多年药也不见效,几乎不可能有孕了。
那女子知道自己的行为是骗婚,却仍妄想还能有机会怀孕,掌控贺家,直到被贺怀君发现,一切才真相大白。
她害怕极了,怕贺怀君会去皇上皇后那告状,以致自己的父母被皇上问罪。贺怀君到底是国舅,想来皇上不会对他的委屈不管不问的。
但那世家女骄傲了一辈子,从来没向谁低过头,她想求一求贺怀君,竟始终不知道怎么开口。
可是后来,这件事竟然不了了之了。
贺怀君没有跟妻子去吵,也没有指责她什么。他知道,就算他不要这一房妻子,皇上也会很快再给他安排另一房妻子的。夫妻两个人,总会有矛盾。
他实在不想再折腾了。
说起来,他是二婚,人家女方觉得委屈;可女方隐瞒顽疾,他心里也不舒坦。
既然两个人都勉强,那就算扯平了,兴许凑合着也能过一辈子。
……
夏日虽长,总会一叶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