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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黎锦（第1页）

珠崖州小岛之上。

风格奇异的宅邸屋舍，身着奇装异服的男男女女，炎热的气候和路边高耸的芭蕉叶，此地的一切风俗都与中原截然不同。一个眉眼细长的中年女子率领着一群身着夜行衣的高大女性，神色悠然地从一群披发左衽，神态各异的外族身边走过。她一边挂着平和的笑容向道路两旁的人颔首示意，一边悠哉地打量着沿途的风景。

“这里的一切还是和我记忆中，百年前的景象一模一样。”中年女子笑眯眯地慨叹了一句，“没有丝毫的变化。”

中年女子身侧的玄羽卫统领闻言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但旋即她便想起了此人黄鼠狼成精的身份，便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黄琱环顾着眼前颇具异域风情的景象，心中不由得回想起了她往昔的峥嵘岁月。在她年轻时凭着一腔意气闯过荒渊封印来到人间之后，便倚仗着自己比凡人更为强大的身体素质在珠崖州采集珍珠赚得了第一桶金。对她而言，南海珠崖州是她从此在人间发家致富的起点。

在那段时光之中，她和这群断发纹身的步黎族人，也打过不少交道。

在众多步黎族人的注目礼之下，重返故地的黄琱带领着汉人王族的旨意，来到了此地最为繁华的宫阙之内内。

一个身材纤细，十余岁模样的少女头戴精良繁复的银钗，神情庄重地坐于王座之上，两边站立着十余位身着华美衣饰的贵族男女，他们中女子身着长短不一的筒裙，束发脑后，插以银簪，男子多结发于额前，上衣无领，对胸开襟。此番打扮，与中原汉人可谓截然不同。

望着那个坐于王座之上，神态威严的少女，黄琱的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了先前黄婆对她所描述的话语：

“与汉人不同，在步黎族之中，女子大多拥有着比男性更为崇高的地位。我先前所居的步黎族氏族之中的首领好像就是一位年轻的女子。且步黎族内部发生争执之时，只要女子出面调停，争端便可得到解决。”

“步黎族人中有一特殊的习俗名为‘不落夫家’。女子得病后需向娘家的‘祖先鬼’求助驱赶病魔。丈夫死后女子便需要回到娘家和父母兄弟一同生活。且女子病重后便需要抬回娘家，死后葬在娘家的公共坟地。此等习俗，对汉人来言可谓骇人听闻。”

“不过近年来受到汉人习俗的影响，男子在步黎族内大多已与女子享有相近的地位了。”

黄琱露出端庄的微笑，率领着一众玄羽卫向眼前这位年轻的步黎族统治者行了一礼。众人进行了一番友好的寒暄之后，那位步黎族的女王一手支在王座扶手上托着下巴，好奇地看向黄琱，开口询问道：

“这位使者，你先前说要将我步黎族的特产售卖给中原汉人。”

“那么你想售卖什么样的货物呢？珍奇的草药，南海的珍珠，还是多年生长的黄花梨？”

黄琱放下茶盏，抬头微笑言道：“您方才所说的南海珠崖的这类奇珍，在中原确实闻名遐迩。它们也确实在我们商队的货品清单之上。”

“只是我本人，对另一样东西更为感兴趣。”

“那便是步黎族的黎锦。”

五天前，黄婆所居的三清庙内。

“步黎族人工于纺织却不事桑蚕，唯独钟情于棉麻两种作物。”黄婆将黄琱和一旁旁听的庞宜之领至自己的卧房之内，打开了角落内尘封多时的一个沉重的樟木箱，“以棉线为主，麻线、丝线和金银线为辅交织而成，历经多重工艺后，便绣出了这些美丽的黎锦。”

黄婆以无比轻柔的动作将樟木箱内的黎锦抱了出来，缓缓平铺于床上。其制作之精巧，色彩之艳丽，图案花纹之精美，令见多识广的庞宜之和黄琱都不由得感到了些许诧异。鸟兽、花草和各色人物皆是栩栩如生，其色彩搭配之大胆夸张给两人造成了极强的视觉冲击。其工艺、色彩和图案皆与中原织绣风格迥异。也只有这群中原人眼中的“蛮族”，才能赋予这些织锦此般天马行空的巧思和满溢出来的勃勃生机。

黄婆注视着这些黎锦，其双眸犹如注视着稀世难得的珍宝。一旁的黄琱和庞宜之认真倾听着她如数家珍般地介绍着这些黎锦，心头闪过一丝明悟：

黄婆在离乡三十多年后返回了阔别已久的家乡，除了“落叶归根”的社会习俗的影响之外，恐怕还有另一重隐藏的原因。

都说“富贵不还乡，有如锦衣夜行”。如今的她想必已经受到了步黎族人相当的认可，才能收藏如此之多价值不菲的黎锦。昔日被婆家虐待的童养媳为了逃离苦难而远走他乡，如今的她回到了故乡，却也再非吴下阿蒙。而黄婆本人在返乡之后，面对众多熟悉而陌生的乡邻之时，想必也会为昔日那个勇敢的女孩，和多年来努力奋斗的自己，而感到骄傲吧。

“我先前和一个在步黎族久居三十余年的汉人女子有所接触，对贵族黎锦的富丽和华美可谓叹为观止。”

黄琱微笑着对众多步黎族权贵们侃侃而谈道：“据我所知，以优秀工艺制作出来的精良黎锦制作，大多同时保留着繁复华丽和结实耐用这两种特质，其染上去的色彩也不容易掉色，可谓是极为优秀的工艺品。正因如此，我斗胆想将贵族的黎锦运送至遥远的盛京，想必它们会让那些从未接触过此物的权贵们大开眼界。”

步黎族女王闻言露出了一抹自豪的微笑道：“是啊。据我所知，汉人的织绣可谓是非常娇气的。不能长久曝晒于阳光之下，无法沾水，一旦沾染上污渍便难以清洗。也正因如此，纵使是皇亲国戚，也大多只会在节日庆典之际穿上这些精巧华丽的丝织品。而我们的黎锦便可以完美地规避这一问题。”

黄琱微笑着附和着女王的话语。

除上述优点之外，黎锦具有的异域情调，是黄琱看重的另一大特质。她对权贵阶层喜新厌旧的特质和猎奇心态一清二楚，因此她对黎锦在盛国的销量有着相当的自信。

如今步黎族人和九公主殿下所属商团已经有了一个良好合作的开端。将来待到双方合作愈发融洽之际，步黎族人或将对他们开放更多商品的售卖权。以黎锦的贸易作为起点，将来的商团，或将从这片人杰地灵的土地攫取更多有价值的东西。

比如说矿产资源，粮食，步黎族独有的巫术术法传承，以及……人口？

当然，这样的未来对商团而言还有些遥远。但黄琱相信，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定能为那位名为七苦的魔女和她背后的叶大小姐赢得她们想要的一切。

而她自己，也将从此过程之中，得到相当大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