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仍拿在手上的书扣在桌面上,喝了口咖啡。
&ldo;而且都记得那么活龙活现,当时的天气、温度,甚至气息,简直就像现在还身临其境,以至于自己也不时糊涂起来:真正的我到底在什么地方活着呢?有时甚至觉得此时此地的事物说不定仅仅是自己的记忆。你可有这样的感觉?&rdo;
我漠然地摇了下脑袋。
&ldo;你的事也记得真真切切。从路上走隔着玻璃一眼就看出是你。打招呼打扰你了吧?&rdo;
&ldo;哪里,&rdo;我说,&ldo;可我这方面横竖想不起来,觉得非常不好意思。&rdo;
&ldo;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是我自己擅自找上门的,别介意。该想起的时候自然想起,是这样的。记忆这东西,机制完全因人而异,容量有异,方向性也有异,既有帮助大脑发挥作用的,也有阻碍性的,无所谓哪个好哪个坏。所以不必介意,不算什么大事。&rdo;
&ldo;告诉我你的名字好么?怎么也想不起,想不起来心里不痛快。&rdo;我说。
&ldo;名字那玩艺儿怎么都无所谓,真无所谓。&rdo;他说,
&ldo;你想起来也好,想不起来也好,怎么都好,怎么都一回事。不过,若是你对记不起我名字那么介意的话,就当我是头一次见面的人好了,反正也不影响交谈。&rdo;
咖啡上来,他并不觉得好喝似的啜了一口。我琢磨不出他话里的真正含义。
&ldo;有那么多水从桥下流过‐‐高中英语教科书里的,可记得?&rdo;
高中?这么说,他是我高中时代认识的?
&ldo;的确是那样,近来站在桥上呆呆往下看着,就忽然想起这个英语例句来。这回是作为实感把握的:果然,时间这东西就是这样流逝的。&rdo;
他抱起胳膊,身体深深缩在椅子里,脸上现出暧昧的表情。尽管那是一种表情,但我全然郴能理解那到底意味怎样的情感。他的制作表情的遗传因子似乎边边角角磨损了许多。
&ldo;结婚了?&rdo;他这样问我。
我点头。
&ldo;小孩?&rdo;
&ldo;没有。&rdo;
&ldo;我有一个。男孩。&rdo;他说,&ldo;四岁了,上幼儿园,身体倒是好。&rdo;
孩子的事至此说完,随后我们沉默下来。我吸烟,他马上拿打火机给我点上,手势极为熟练自然。我不怎么喜欢别人为自己点烟斟酒,但对于他倒没甚介意,甚至好一会都没意识到是他给点的火。
&ldo;做什么工作?&rdo;
&ldo;小买卖。&rdo;我回答。
&ldo;买卖?&rdo;他怔怔地张大嘴,隔一会才这样说道。
&ldo;是的。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买卖。&rdo;我支吾过去。
他只点了几下头,再未发问。不是不想谈工作,但一来谈起来话长,二来有点累,没气力一一谈完,再说我连对方姓名都不知晓。
&ldo;不过吃了一惊,你居然也做起买卖来了。你原本不像买卖人来着。&rdo;
我微笑不语。
&ldo;记得过去你只知道看书。&rdo;
&ldo;书现在倒也在看。&rdo;我苦笑道。
&ldo;百科事典呢?&rdo;
&ldo;百科事典?&rdo;
&ldo;对,可有百科事典?&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