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朋友好像沉不住气了,因为在我和朋友对坐喝酒当中,她不时从我身后一闪探出脸来。
&ldo;叫人心里不安啊!&rdo;
&ldo;不要介意,&rdo;我说,&ldo;又没什么害处。&rdo;
&ldo;那是那是。可有点心慌意乱。&rdo;
&ldo;噢。&rdo;
&ldo;到底从哪里背来的,那玩艺儿?&rdo;
&ldo;哪里也不哪里。&rdo;我说,&ldo;只是,我一直考虑很多事情,顾不上别的。&rdo;
朋友点点头,叹息一声。&ldo;知道的。以前你就这性格。&rdo;
&ldo;呃。&rdo;
我们很不来劲地继续喝了一个小时威士忌。
&ldo;我说,&rdo;我问,&ldo;到底什么地方让你那么心慌意乱?&rdo;
&ldo;就是说,总好像给老娘盯着似的。&rdo;
&ldo;为什么呢?&rdo;
&ldo;为什么……&rdo;他显得大为不解,&ldo;因为你背上贴着的是我母亲嘛!&rdo;
综合几个人的这类印象(我本身看不见她什么样),我背上贴的并非某个特定形象的穷婶母,而是能够随所看之人心中图像不断变换的类似乙醚的东西。
对一个朋友来说,乃是去年秋天死于食道癌的秋田狗。
&ldo;十五岁了,老得一塌糊涂。可干嘛偏偏得什么食道癌呢?可怜!&rdo;
&ldo;食道癌?&rdo;
&ldo;是的,食道里的癌,够受的!这玩艺儿可千万别沾我。成天唏唏嘘嘘地哭,甚至声音都发不全。&rdo;
&ldo;唔。&rdo;
&ldo;真想给它来个安乐死,但母亲反对。&rdo;
&ldo;那又何苦?&rdo;
&ldo;天晓得!肯定是不想玷污自己的手吧。&rdo;他兴味索然地说,&ldo;靠打点滴活了两个月,在贮藏室的地板上。地狱啊!&rdo;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ldo;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狗。胆小,见人就叫,百无一用,光是讨人嫌。皮肤病都得了。&rdo;
我点点头。
&ldo;倒不如不是狗,托生为蝉什么的说不定对它更幸福‐‐怎么叫也不让人讨厌,又不至于得皮肤病。&rdo;
然而它依然是狗,口里插着一根塑料管贴在我背上。
对于一个不动产商来说,则是很早以前的小学女老师。
&ldo;昭和二十五年(注:一九五○年。),记得是朝鲜战争开始那年,&rdo;他边说边用厚毛巾揩脸上的汗,&ldo;她带我们班,带了两年。令人怀念啊!怀念归怀念,实际上差不多忘光了。&rdo;
看样子他把我当成了那位女老师的亲戚或别的什么人,劝我喝冷麦茶。
&ldo;想来人也够可怜的。结婚那年丈夫就给抓去当兵,坐运输船途中&lso;嘣&rso;一声完了。那是昭和十八年。她一直在小学教书,第二年空袭当中身上着了火,从左脸颊烧到左臂。&rdo;他用指尖从左脸颊往左臂划一条长线,一口喝干自己的麦茶,再次拿手巾揩汗。&ldo;人像是蛮漂亮,可怜啊……性格都好像变了。若是活着,也怕快六十了。是的,是昭和二十五年……&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