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穷婶母?&rdo;她显得有点吃惊。她把&ldo;穷婶母&rdo;三个字放在小手心里转动几下,费解似的耸耸肩,&ldo;怎么提起穷婶母来了?&rdo;
怎么也好什么也好,我都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犹如小小的云影倏忽掠过我的心间,如此而已。
&ldo;一下子想起罢了,不知不觉地。&rdo;
为了搜寻词句,我们沉默了良久。惟独地球自转的声音接通着我和她的心。
&ldo;你要写穷婶母的故事?&rdo;
&ldo;嗯,我要写穷婶母的故事。&rdo;
&ldo;那样的故事,恐怕谁都不想读。&rdo;
&ldo;或许。&rdo;我说。
&ldo;那也要写?&rdo;
&ldo;没办法的。&rdo;我辩解道,&ldo;解释倒是解释不好……也许的确是我拉开了错误的抽屉。但归根结蒂,拉开抽屉的是我。就是这么回事。&rdo;
她默然微笑。我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香烟点燃。
&ldo;那么,&rdo;她说,&ldo;你亲戚中有穷婶母?&rdo;
&ldo;没有。&rdo;
&ldo;我亲戚里倒有一个穷婶母,真真正正的穷婶母,还一起生活过几年。&rdo;
&ldo;唔。&rdo;
&ldo;可我不想就她写什么,写什么写!&rdo;
收音机开始播放另一支歌,唱的大约是世上充满必然失去的爱和可能失去的爱。
&ldo;你又压根儿没有什么穷婶母,&rdo;她继续道,&ldo;却想就穷婶母写什么。不觉得是在突发奇想?&rdo;
我点点头。&ldo;为什么会这样呢?&rdo;
她约略偏了偏头,没有回答。她依然脸朝后面,纤细的指尖在水中久久地划来划去,就好像我的询问顺着她的指尖被吸入水底的废墟中一样。我询问的印痕肯定如打磨光滑的金属片一样闪闪地沉入池底,并向周围的可乐罐继续发出同样的询问。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呢?
&ldo;我不知道。&rdo;许久,她才孤零零地冒出这么一句。
我手托下巴,叼着烟,再次仰望独角兽。两头独角兽面对被冷落的时间河流,急不可耐似的扬起四只前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