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晔早已回房,靠在暄软的潞绸大迎枕上悠悠转醒。孩子哇哇啼哭,为娘的噙泪不止。
“我……我有眼无珠,引狼入室。表哥,我没脸见你和孩子!”
“莫哭莫哭。”揽在怀里,不停的劝慰,不停的拭泪:“仔细伤了眼。”
他越体贴,她越愧疚,泪水沾湿衣襟,抱着凌平川不肯撒手。
“我不想结怨,不要报官。不要闹出来,以后再不理会便罢。我愧的是,倒教我识得丈夫的一片心!”
“我懂,我都懂。依你,都依你,没人怪你。快别哭,来看看咱们女儿。”
“不要不要,让我抱着你,别走。”
恨自己眼瞎心盲,被狡猾歹毒的妇人哄骗,如晔几乎肠子悔青。更感动于丈夫的坦荡、正直。
蠢啊,我真的蠢死了。
抱住他宽厚的肩膀,满溢的都是爱,安慰声中哭的抬不起头。
“快走,快走。”
鞋都顾不上提,披散着头发,精赤着脚,浑身只余小衣亵裤,逃也似的奔出大门。
可怜她花容月貌的脸盘儿被挠的,赤橙青蓝黄靛紫,五花蛇一般。啧啧啧,不体面呀。
那冯淑媛被一个婆子搀着,一瘸一拐的刚出了大门首,一个包袱劈面砸过来。
长命银锁,小脚镯手镯,小鞋帽并着包袱,一股脑抛了出来。包袱没扎紧,跑肚拉稀一般沥沥啦啦散落一地。
这、这她送的贺仪呀,那么、那么就是割袍断义,一刀两断了呗。
嗐!
婆子还想捡,冯淑媛直嚷嚷,顾不得了,赶紧上车逃命吧。
谁想,临了临了。一只绣鞋迎面砸来,还附赠一句骂。
“破鞋。”
大门一关,从此再别想迈进公主府邸一步。
哎呦喂,正砸中轿门,砸在她满布血痕的脸上,臊的呦……
正是人算不如天算,善恶终有报,千万算计,算计到坑里了。冯淑媛哀哀的靠在马车里,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她知道,她的好日子到头了,这京中的城贵眷圈内,她再抬不起头来。
越往北越荒凉。
别说商户集市,就是乡野村庄,也是十室九空,寂寂无人。破屋烂门,佝偻老妪拄拐,蓬头妇孺抱孩。
新秋将至,稚子孩童们垢面挂涕,一个个精赤着脚,多数衣不蔽体。
宋清平一行人见有人烟总想上前问询,可她们见了异乡人仿佛看到了鬼。眼神惶恐的躲闪,要么一问三不知,要么抱孩子赶忙往茅庐里钻。
“我们久居京师,竟不想我朝百姓已然水火至此。从前我只知春花秋月,不知恁多人为生死挣扎。哥哥,我好生羞愧,愧我当日不知珍惜,拿糕喂雀儿拿肉养狗,而恁多的百姓却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是我们为官的不能替天家分忧,才至今日,该惭愧的是我。”
顾大年只觉得好笑,二人揽罪悲悯,一个妇人一个芝麻官,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