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没有激情就无从进行战争,在愤怒和复仇情绪的鼓动下,往往促使采用第一种解决办法。但在同时,经验与人情两者都否定惩罚性的解决办法,而主张宽大。在大多数情况下,持这两种见解的人都是非常坚决的,无法完全对之施加影响,但他们又是过分优柔寡断,不能毫无保留地自行其是。结果所采用的折衷办法往往被认为憾事,其原因是:惩罚太甚,不能消除侵略欲望;宽大过度,则不能消灭侵略手段。有人提出,两种解决办法中的任何一种只要系统地贯彻到底,就可望取得成功,而中间道路必然是行不通的。
这一结论是否正确,也许值得怀疑。不管怎样,这种结论背后的思想是空想主义的,因为产生这两种解决办法的动机都是出自人的本性,在媾和的任何时期都有可能出现。而且,教养儿童和改造罪犯的经验似乎都表明需要宽严结合,或者如大卫王所说的怜悯与诚实相结合。只讲严格的人,遭人憎恨;一味让步的人,不受尊敬。两者之间的中间道路于是就包含在重修旧好的第三种办法之中了。因为,要明确指出侵略必将吃亏,如果只说侵略将遭到压倒一切的力量的回击,这是很不够的,还得展示出和平政策必将开花结果的某种前景。处理个人之间的问题,要做到不偏不倚尚且不易,涉及到国家之间的问题,那就更难为力了。一方面,要表明使用武力将在实际上遭到反对,而且是决定性的反对,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另一方面,要在国家之间建立那种在处理个人问题方面具有重要意义的相互尊敬和体贴的关系,也更为困难。两者之间所需要的那种均衡,是无法开出一个精确的处方的,正确的比例如何,将因时因事而异。然而,尽管难以找到正确的比例,但是只要能够这样去做,它仍然是成功地争取和平与成功地制订对外政策的关键。
对于一个已经一败涂地的国家,需要进一步向它表明,对征服者进行侵略必将吃亏,而且要使它自动接受将255来的和平解决办法。但是,战胜国如果是几个国家的联盟,那么只有在这个联盟团结一致时,那样做才会取得成效,而在历史上,胜利的联盟陷于分裂是屡见不鲜的。如果盟国能就一项共同的政策达成协议,那就会大大推动它们在德国缔造和平的工作:有关的政治家们有足够的理由去为保持四大国之间的合作而作出牺牲。的确,任何人只要想到四大国的分歧对未来世界产生影响的全部含意,就不会想把他们的努力斥为短视、无知或徒劳无益了。万一历史证明是使人误入歧途的,那么世界前景倒确实是光辉灿烂的了。同时,毫无疑问,因为四个战胜国在如何对待战败国的问题上存在着很大分歧,所以要作出一番努力来达到四国的协调一致,这样一来,要找出一种正确对付德国人的方法,其任务就大为复杂了。
英美所抱目的的基本点是把一种政治和社会制度引进德国,而这种制度比第三帝国曾经推行过的更接近于&ldo;民主生活方式&rdo;。俄国人也宣称他们的目的是建立&ldo;民主政治&rdo;,用词的一致一时掩盖了思想上的根本分歧。俄国人处理赔偿问题的最初做法,除了适应于外国人的刺刀所支持的专制政府外,是否还适应于任何其他形式的政府,这是值得怀疑的。这一困难处境,看来他们自己在一定时候也承认了。然而,这种做法与促进以人民抉择为基础的自治,肯定是水火不相容的,而这种自治却是西方政策所公开宣布的目标。英美因为希望同俄国人保持团结,在波茨坦条款中接受了许多惩罚性的东西,这些与他们平时解决政治问题的态度不一样,与他们为德国设想的政治前途也不一样。嘴别是工业水平计划,装模作样地要求德国人合作,可是又竭力策动德国人反对任何这样的合作。在一时感情激动之下,美国领导人可能接受摩根索计划,然而几乎令人不可想象的是,经过若干年,讲英语的各族人民居然会准备支持该计划所包含的那种苛刻程度。在制订一项能为四大国所一致支持的对德政策方面,过决非是唯一的困难。
俄国人不仅在惩罚德国方面显得更加无情、而且在256改造德国方面也显得更加严厉。他们对于要建立的那种社会,以及要促其实现的方法都是坚定无疑的。他们所受的马克思主义训练使他们懂得,任何人如果要在社会上树立某种思想观念,必须从变革社会制度开始,特别是从变革经济权力的分配制度开始。当然,西方盟国认识到,要建立一种他们希望看到的社会,有必要进行一些变革,但是他们主要考虑的是引进不同的政治制度。他们知道,德国的某些制度曾经助长了纳粹主义的兴起,因此准备强制推行一些其他制度,即使这些制度对德国是陌生的,不受德国人欢迎的,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他们的改革范围已扩大到诸如教育方法以及新闻宣传等方面,同时英国人还主张实行基本工业社会化。不可否认,俄国人并未立即实现土地、手工业或整个工业的社会化。但总的说来,美国人和法国人不曾干涉财产分配问题,而英国人虽然在社会化方面采取了一些步骤,但进行得并不彻底;俄国人却这样子了。西方盟国即使没有明确阐述过他们的原则,他们还是按照原则行事的,这就是说,他们想要建立的政治社会和德国现行的经济制度之间并无不相适应之处。民主政治,只要在开头若干年内能牢固地建立而又加以保护,以后就能扎下根来。任何这样的想法。都抹煞了德国和盎格鲁撒克逊历史上根深蒂固的社会结构之间的根本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