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你不是抢了这把玉箫好几次么,今天就送你吧。”皇甫萧虽然淡笑着,但眼里的阴气却并未完全消散,显得有些冷傲。他抓住衣襟上奚茗的柔荑,顺势将玉箫塞到她手里,凄然一笑,“你……还会用它抵上我的喉咙吗?”
奚茗松开皇甫萧,垂目盯着手中的玉箫,竟在一瞬间动摇了心智。
她会用这绝世好剑刺杀他么?那个曾在乱街之上拉她去喝酒的男人?那个洛邑街头扛起她就跑的男人?那个不由分说几次击晕她的男人?那个在她绝望时破门而入,唤她一声“小奚”的男人?那个深夜抱她进被窝,然后按捺住自己野性和欲望的男人?那个……曾想杀她、利用她,后来却一次又一次放弃这残忍想法的男人?
那个……杀害她最重要的人的……皇甫萧。
黑夜里的狼,仍是那般孤傲,宁肯自寻角落,混着泪舐伤。
她忽然,下不了手了。
她想,他是曹肃啊!
也许,爱不那么纯粹,恨也不那么纯粹,人类太容易被庞杂的事情影响,也太容易动摇;好人不那么单纯,坏人也不只是可憎,如此一来,人又能够有什么立场去谈好坏、爱恨呢?
这样的情绪让奚茗开始鄙视自己,鄙视自己的动摇、自己的不坚定,也鄙视自己爱的不够透彻、恨得不够彻底。
奚茗两只手紧紧握住光滑的玉箫,手掌被箫节磨得有些痛,深吸一口气,憋住涌上双眼的热泪,话锋一转,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皇甫萧高调地嗤笑出声来,“不过,答案真的有那么重要么,嗯?”
是啊,重要么?
反正,久里他们已经死了,皇甫萧也兵败了,她下不去手,但一切仇恨……总该有个了断。
“所以,你毒杀我父皇,也不需要理由么?”卫景离冷酷的声线突然响起,令奚茗陡然清醒了几分。
“哦?看来你是单纯来寻仇的呀,”皇甫萧抬了抬眼睑,狭长的笑眸对准卫景离的眉眼,“你不远万里来我明国境内,征战半年有余,损耗国内兵马钱粮无数,就只是因为朕杀了你们陵国的老皇帝?只是为了来杀掉朕?呵呵,卫景离,朕是高看你了!”
卫景离搂住奚茗的肩膀,一把将其带起,后退两步,正颜厉色道:“我来杀你,不是为了大陵崩于非命的皇帝,而是为了我的父亲;不单单是为了我的父亲,还有我为此丧命、历经苦难的兄弟、那些无辜的大陵子民!你,死在我的刃下吧!”
言罢,卫景离拔剑指向皇甫萧。这一次,利刃抵在他的心口处,不留一丝余地。
“主上!”臧豫双目大瞠,突发大力甩开李锏,拔剑就要刺向卫景离。
说时迟那时快,门口的几名护卫见状立马跳进庙内,和李锏一齐挡在臧豫身前,便只听一阵“嘑嘑”的破空之音,再看时,臧豫脖子上已然架上四把刀剑了。
李锏亮出匕首,从臧豫后背钳制住他,冷声附其耳:“认命吧!”
臧豫本想反击,但皇甫萧朝他看去,对他轻轻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小得甚至让李锏以为自己看错了。但臧豫跟随皇甫萧多年,深知自家主子此刻的想法,手掌堪堪有所起势,就又收了回去。
皇甫萧不改嚣张的笑脸,目光顺着长剑一路照射到卫景离冷峻的脸上。那张脸比之几年前的稚嫩已然成熟了许多,甚至在这一刻,皇甫萧无法透过他的双眼看进他的内心,更无法窥得他心底的那份冰冷。皇甫萧不知道,那份冰冷究竟是深藏在城府之内,还是因为某个人……消融了。
他不禁冷哼一声,似调笑,亦似自嘲:“你以为你要赢了吗?你以为朕会那么容易被你杀死吗?”
卫景离和奚茗同时一惊,就连角落的李锏也紧张起来,锁住臧豫喉咙的手臂也加了几分力道。
难道,皇甫萧还有后手?
奚茗和卫景离相觑一眼,赶紧错动玉箫,拔出薄如蝉翼的短剑,同卫景离一道直指皇甫萧,生怕他有出人意料的行动。
“都到穷途末路的时候了,你还有什么计谋?!”卫景离肩膀微错,剑刃立即扎进了皇甫萧的衣衫。
皇甫萧唇角的笑意扩散、扩散,而且愈发邪魅,以至于奚茗手臂轻颤,汗毛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