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很不想离开这小妖,他想无时无刻都见到他,想随时随地陪在他身边,云隙是妖,他会飞,迟早会飞到他再也抓不住见不着的地方,牧单第一次知道自己也这般粘妖,恨不得同云隙一般也化成小蜗牛,他走到哪里就黏到哪里。
云隙拍拍他脑袋,如同哄着孩子般道了句,&ldo;单儿乖&rdo;
大理寺精钢牢中,昏暗的烛光凝了渗入四肢百骸的冷意更显得几分萧索凄哀,云隙站在牢门口沉默了半晌,望着手中一枚圆滚滚的墨海玉珠,珠子比他的小背壳小些,墨玉中氲着淡淡云朵般纹路,细看又像碧海浪涛汹涌起伏。
掌心的珠子温润端良,质感有些像他的小壳,摸久了会觉得好像是他卧在手心一样。
云隙在指尖捏着墨海玉珠,有很多年他都未见过此物了,原以为他早已经将那串珠子忘得一干二净,没曾想,今日还能再见上一眼。
就是这珠子钻出的黑影不停释放冥火烧毁了大殿,云隙想不通,为何这枚珠子会在这里,又想不通到底是谁盗了这珠子,是取走了一串,还是只盗了这一颗。
然而他更想不通的,是这珠子和牧单又有什么牵连。
云隙转了转这枚珠子,上面有一点极其微小的洞,那小洞是千年前他取佛溯光打穿珠子留下来的,而穿了这珠子的是上古一种名曰紫铭的藤,晒干之后编制而成,能洇水不湿,沾火不断。
而现在看来,紫铭藤也不是不会断裂,墨海玉珠也不是不会丢失。
云隙不知胸口盘踞的是种什么感情,莫名有些涩意。他踏入精钢牢中,望着角落上跌坐的人。
余卓睁眼看着他,在看清云隙只身一妖后又垂下了眼,嘶哑笑道,&ldo;皇帝死了?&rdo;
云隙摊开手心,墨海玉珠在一束曦光中静静流转,&ldo;你是谁的人?&rdo;
余卓沉默。
&ldo;究竟是谁要杀牧单?&rdo;
余卓冷笑,他坐在光影照不到的地方,脸上只剩下模糊不清的轮廓,&ldo;是谁要杀他,你将来会知晓。&rdo;
云隙凝视着手心的珠子,低声问,&ldo;这珠子你的主子从何而来?与钦封有关吗?&rdo;
说起这个名字时,云隙的喉咙堵了一块棉花,他暗暗想,那青西海下穿着大红大艳的妖不知可否还能适应得了这鲜艳奔放的颜色。
余卓突然大笑两声,笑声中掺着愤怒和凄婉,&ldo;云隙啊云隙,你如今怎么还敢再提起他?!&rdo;
云隙撇撇嘴,他前些日子还去看他了呢,还帮他加固了笼子,换了个颜色住呢,今日不过是念道几遍他的名字,有什么不敢。
看他这么反应,云隙不由得心念一动,&ldo;是钦封要杀了皇帝?&rdo;
他说出来这句话时就觉得被噎了一下,钦封被封在青西海下几千年,又怎么会费尽心思大肆周章的杀一个凡界再寻常不过的皇帝?
&ldo;妖神向来行事光明磊落,霁月光风,在斩杀恶兽之后被无情的封印在青西海之下,怕是任何知晓此事的提起都会忍不住替其鸣冤愤慨不平吧!&rdo;余卓嗤笑。
云隙站起来,将珠子收入怀中,踢了踢脚下的干稻糙,转头望着从小fèng隙中钻进来的光影,秋日的暖阳照在身上是多麽舒服与温暖,只不过钦封算是再也无缘得见天光了。
&ldo;过去的妖神不会再出现了,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他了。&rdo;云隙说。
余卓冷笑不再言语,见他这副骄傲的样子,云隙想了想,慢悠悠道,&ldo;我将阿团许给别人了。&rdo;话音落下,他清楚看见余卓的手倏地握了起来,手背绷起几道青筋。
云隙转身出了牢房,看来,他的小刺猬倒是颇受喜爱。
大理寺外有一片郁郁葱葱的常松柏,一年四季常绿,远处秋高起云大风扬,糙木摇落露为霜。
牧单拿了软和的大氅披在迎面走近云隙,为他披在肩上,&ldo;一天比一天凉了,这几日恐怕要有雨,纵然你是妖,也会感觉冷吧。&rdo;
云隙笑吟吟望着他,从腕间摸出一段青色绸子化成一只巴掌大的青羽小鸟送上天空,与牧单一同望着青色鸟雀钻入云端。
&ldo;要做什么?&rdo;
&ldo;送信&rdo;,云隙打了个嗝,&ldo;饿&rdo;
&ldo;桂花蜜还有好几坛呢,金丝枣也都给你剩着,三春水煮的菩叶青我也不喝了,都留给你,还想吃什么?&rdo;
云隙缓缓眨巴眨巴眼,&ldo;似锦苑的都想吃!&rdo;
除了那只光秃秃惨白的神木,哼!
牧单失笑,&ldo;好好好,都给你养着呢,与其等他败了,倒不如让你填饱肚子。&rdo;
云隙傲娇甩了甩头发,那是!
秋雨来的很绵延,他们前脚从大理寺转了一圈,后脚刚到王宫,淅淅沥沥的雨丝就已经湿了一树梧桐稍,静静的如烟如雾含着肃穆的漠魂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