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轻而易举地想起宇宙翔看到这一段时专注而凝重的神情,可是现在,宇宙翔死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画面回到叙述的甘在等车的车站长椅,甘对旁边的男人说:”that’s all i have to say about that.”(那是我对此事想要说的全部。)
我的泪终于不听使唤地溢了出来。我起身跑出影院。少年也跟了出来。
不远处有一间明亮的房子,皇冠般的,那是旋转木马。
我径自走到售票处,一声不吭地掏钱买票。
旋转木马的晕眩使人觉得畅快。我突然像侥幸捡回童真的孩子,又像在刻意回避伤痛而堕落地自毁。
下了旋转木马,我又心血来潮地去乘快艇。不同于先前窒闷的狂热,清风如洗,急驰的冰凉的水浪有规律地扑打着我发烫的脸颊。漆黑的湖面,点滴星光在移动,这安曼乐园里唯一的冷艳的姣容。
上岸时,已近凌晨四点。我仍没有一丝倦意。我用力揉了揉也许早就发红的双眼,这才察觉那个少年一直跟着我。
他为什么要跟着我?宇宙翔死了,宇宙翔不在了。连宇宙翔也抛得下我,还会有谁愿意陪在我身边吗?
我竟不由自主地怀着一份感激走到他面前,对他讲:“我请你吃冰激淋。”
少年迟疑地望着我,随后点点头。
我买来冰激淋,我们边走边吃。
少年穿着米黄色紧身衬衫和米黄色西裤,衣袖和钮扣都镶着奇异的金色图象,暗黄色的皮鞋溅满了泥泞,与他精致的服饰形成强烈比照。看样子也就十九岁左右,高挑的个子,端正的面孔,淡黄色的皮肤和海蓝色的眼睛,一头及肩金发丝丝缕缕。脖子上挂着一串琥珀色的宝石项链,右手手腕上戴着几条刻满古怪文字的银色手链。少年很英俊,一派俗气的颜色在他身上却表现得恰到好处,若即若离地衬出他独特的气质。让我感觉那不像是人间的男子。
“你也是一个人吗?”我问少年。
“恩。”
“经常吗?”
“不。也许直到今天上午都不。”少年从容地回答我。
“是啊,”我耷拉着脑袋说,“我也是。”
我们走到一条落着几片粉红花瓣的长凳前,坐下来。一坐下来,悲伤又重新占据了我的心灵。这是我和宇宙翔每回来这里都固定会坐的地方,面对着喷泉和华尔兹舞池。
可是,宇宙翔已经不在了。宇宙翔已经死了。伤心的、伤心的悲痛欲绝的我却有心情看电影、坐旋转木马、乘快艇,现在居然和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孩子坐在这里吃冰激淋,我究竟在干什么?!我的泪禁不住夺眶而出。
少年拿一种十分迷惑的眼光望着我。可是我怎么也止不住我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