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就知你们偏心!这回可是一样打了人,打的还是同一个人,就我多跪些时辰!&rdo;云照的小脸上满是不忿,吱哇乱嚷。
长公主气得一掌拍上雕花楠木椅的扶手:&ldo;你还有理了?成日的不学好,净会惹是生非。说,今日为什么打人?&rdo;
云照早就跪得膝盖生疼,忍不住扭了扭小身板,才撇撇嘴嘀咕道:&ldo;云曜平日里就很学好啊,好得跟废物没两样。平白被人挤兑得跟孙子似的也不敢吭声……&rdo;
&ldo;上哪儿学来这满嘴浑话!&rdo;这下连驸马也给气得火冒三丈,大步走到她面前。
云照见势不妙,跳起来就在书房里抱头鼠窜,边跑还边嚷:&ldo;我没错!谁要那个赵晟嘴巴坏!往后他若再拿我哥的身世说三道四,我还打他!他说一次我打一次,看他长不长记性!&rdo;
小姑娘的嗓音本就清亮,这一嗓子吼得用尽全力,震得门外的云曜耳旁嗡嗡作响。
云曜的生父姓季,是原州军的一名将领,沙场殉国;而他的生母在生他时死于难产。
他被接到长公主府时不足周岁,因此对从未蒙面的生身父母并无任何记忆。
长公主夫妇从未向云曜隐瞒他的身世,还在家中小祠堂专辟一处,为其生身父母供了牌位,逢年节、祭祀,都会让他去拜谢生身之恩,使那对于国有功的夫妇能得香火供奉。
今晨在进北苑的路上,赵晟对几名同窗道,长公主夫妇此举,就是为了让云曜时时记住自己的出身,别去想些不该自己的东西。
长公主夫妇对待自己如何,云曜非常清楚,也非常感激。诸如赵晟口中这类恶意的揣测,他自小到大听了不少,早已不会往心里去了。
他非但并不会顺着旁人的揣度去瞎想,甚至时常会替云照委屈‐‐父母对他偏爱过重,凡他与云照有所冲突,他们总是让云照退让。
他曾无意间听到母亲对父亲笑言,许是因为他的到来,才使云照有机会来这世间走一遭,所以对他再好,都是应当的。
可他却一直觉得事情该反过来说:他的到来,是为了迎接云照的降生。
是因为这世间定会有一个云照,所以才先有云曜。
他就是为她而来的,他怎么去护着她都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他万没料到,云照的心里,也是愿意护着他的。
云照啊,那是他的妹妹呢。
他的。
六
同熙三十九年,中秋之夜,月华如水。
颐合长公主府最北有后罩楼七间,两卷勾连相搭,典雅秀美,视野高远,是府中赏月的好去处。
子时,四下沉沉,惟鸣虫悉索之声点缀着月夜美景。
十九岁的云照抱着小酒坛子,斜倚在窗畔望着穹顶之上那轮圆月,眸中有万千思绪交错。
听得有人推门而入,云照心中微诧,倒也不惊,只是徐徐回头望过去。
阁中并未点灯,银月清辉自窗口泼进来洒了一地,将来人那袭蟹壳青团云锦袍照出流光溢彩的风华,衬得那俊眉修目愈发贵重英挺。
&ldo;哟,庆成郡王。&rdo;云照勾唇随意笑了笑,又转头望月,拎起小酒坛子,仰脖往口中灌去。
云曜缓步徐行至窗前,与她并肩立在窗前。待她一饮既毕,这才伸手拿将她手中的酒坛子拿走。
&ldo;先前在宫宴上还没喝够?&rdo;
低沉醇厚的嗓音与酒香一同散进夜风中。
云照哼笑一声,将额角抵在窗棂上,双臂环住自己,懒懒道:&ldo;庆成郡王不好酒,自不能体会个中美妙。&rdo;
云曜随手将那小酒坛子搁在窗畔花几上,回身抬手往她眉心一弹:&ldo;庆成郡王也是你叫的?&rdo;
云照抬脚就踹了他一记,他却不闪不避地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