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没有退路了。建封国就要修改律法,无论是让武烈王领封国,还是让未建功勋的皇子领封国,首要修改的就是“封王”的资格和条件,这等于把分封之门开得更大了。而不建封国呢?现在帝国贵族们把矛头对准了武烈王,把武烈王放在大火上烤。无论武烈王是否支持始皇帝建封国,武烈王首要考虑的都是始皇帝什么时候杀他,而不是考虑始皇帝会不会杀他。
既然武烈王要防备始皇帝杀他,兄弟两人失去彼此间的信任,那结果可想而知,兄弟两人必定手足相残。
始皇帝处于绝对的劣势。不杀武烈王,武烈王被逼无奈走投无路之下,可能杀了他,而如果诛杀武烈王,重蹈昭襄王和武安君之覆辙,那么在帝国功臣们云集北疆的情况下,在豪门贵族们一致追求分封情况下,始皇帝还能否像当年的昭襄王一样对功臣们大开杀戒?这时候大开杀戒,镇戍地方的功臣们兔死狐悲,十有八九要群起而攻之,最终结果不是始皇帝“暴毙”,就是帝国分崩离析。其实结果都一样,以始皇帝彻底失败而告终。
所以武烈王公子宝鼎日夜兼程返回京都,第一时间入宫觐见,把自己的头颅交给始皇帝,以此来保住兄弟两人之间的信任,帮助始皇帝暂时“守住阵脚”。
历史在重演。当年武安君就在咸阳,他把头颅交给了昭襄王,给昭襄王两个选择,要么杀我,重建分封,要么杀范睢,继续集权中央。结果昭襄王杀了武安君,大秦政局陷入血雨腥风,大好局势突然扭转,秦军在战场上兵败如山倒,其后国力更是大踏步倒退。
今日武烈王如果拒绝回京,那就是公开的造反,会把始皇帝彻底逼上绝路,始皇帝将彻底失败,统一大业将轰然倾覆。
好在武烈王没有犹豫,回京了,把头颅交给了始皇帝。始皇帝如何选择?是杀武烈王,死守中央集权;还是继续信任武烈王,把分封的“大门”再开打一点,然后兄弟两人伺机反扑?
始皇帝只有选择第二条路。如果他杀了武烈侯,重蹈昭襄王的覆辙,他就要承担帝国崩溃的风险,他承担不了,也不敢冒这样的风险。
始皇帝直接逼问宝鼎,无疑告诉宝鼎,他为了拯救宝鼎的性命,不得不向功臣们妥协。
这一次,兄弟两人输了,毫无还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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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鼎长叹,躬身为礼,既表示感激,也表示歉意。
之所以出现今日局面,还是源自郡国制,源自宝鼎强行打开了分封之门,如果这道门始终没有打开,凭借兄弟两人联手的实力,完全可以把功臣们打得落花流水。
然而,历史上始皇帝击败了功臣们,并且把中央集权推向了一个新高度,但最终证明这条路也是错误的,始皇帝还是失败了。如今宝鼎要走另外一条路,走中央集权和分封诸侯并存的路子,谁敢说这条路就不能拯救帝国?
宝鼎要坚持自己的道路,如今他也没有回头路,只能坚持这条路了。
始皇帝神情冷峻,皱眉说道,“朕理解你的想法,我们不知道大秦的未来,也不知道前进的路怎么走,所以我们要认准方向,要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边摸索边修正,这就需要时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但问题是,我们的对手会给我们时间吗?”
宝鼎还是不说话。
“上一次渡淮作战结束后,他们就逼迫朕在分封上让步,结果朕在西南远征上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始皇帝问道,“这一次他们卷土重来,气势汹汹,而且把矛头直接对准了你,那么,你可有反败为胜之策?是不是要提前发动北伐?”
宝鼎坚决摇手,“北伐只能延期,不能提前。”
始皇帝的脸色更是难看。
“现在我们的对手是一个。”宝鼎解释道,“如果为了北伐而横征暴敛,把大秦黔首逼上绝路,那我们就多了一个敌人,而且这两个敌人一旦联手,败亡的不仅仅是我们,还包括我们的帝国,我们的大秦。”
始皇帝的神色有些狞狰,眼里更是露出重重怒色。
“北伐必须具备两个不可或缺的条件,一是连通咸阳和塞外的直道,一是稳定的国内局势。”宝鼎劝解道,“国内战事没有了,北疆镇戍基本无忧,帝国正好迎来了休养生息恢复国力的最佳时机。陛下,我们不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为了最大程度地利用这个时机,我们该妥协的时候就得妥协。今日的妥协其实是为了明日的获取,这个策略并没有错误。”
“你只给了朕五年的准备时间,但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了。”始皇帝厉声质问道,“南征可以成功,北伐为什么不行?”
“西南远征之所以成功,关键在于南岭大渠的开凿,而西南百越人的战斗力与大漠匈奴人的战斗力根本没有可比性。”宝鼎苦口婆心地劝道,“北伐若想成功,除了直道和充足的粮草外,还有一个重要条件,那就是时机,而这个时机的把握不单单要靠我们,还要靠河西大月氏。”
始皇帝暗自苦叹。眼下困难重重,而宝鼎又极力反对马上北伐,这让他无计可施了。
难道就这样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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