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驾远去,皇后扶着墨嫣的手起身,转身望向傅锦凰,“最近宫中上下,就有劳皇贵妃费心了。”
“为皇上和皇后分忧,是臣妾应当的。”傅锦凰淡笑回道。
皇后抬手招呼墨嫣过来披上斗蓬,望了望胡昭仪等人,笑语道,“罢了,你们也都各自回去吧,别堵在这里碍着太医宫人们伺候钰嫔。”
说罢,带着清宁宫的宫人先行离开了。
出了凌波殿,外面正下着小雪,御道之上积有薄雪,路有些滑。
墨嫣扶着皇后,说道,“娘娘小心,雪地路滑。”
皇后侧头望了望凌波殿,叹息着举步离开,“是该小心些了。”
她与后宫嫔妃之间的勾心斗角,皇帝一直心如明镜,却也从来不会插手其中,而这一次……他竟当着这么多妃嫔的面让她暂时放下主理六宫的权力,已经充分让她认识到另一个可怕的敌人。
兰妃固然是非除不可的大敌,而凌波殿的这一位,难保不会成为第二个兰妃,抑或者……会成为比兰妃更要难缠的人物。
这些年,宫里的妃嫔再得宠的,他也没有要留下子嗣,如今竟然让钰嫔有了这个孩子。
她是利用了钰嫔来打击兰妃,可是皇帝为了这个孩子,为了钰嫔也当真不顾多年的情份,将兰妃禁足,这便上她不得不开始小心这个南唐的降臣之女了……
皇帝要她生下大夏的第一个皇嗣,且为这个孩子这般痛心紧张,加这一番冤枉了钰嫔,让她受了这般大的委屈,可想而知以后他会更加宠爱这个女人。
她能够这样除掉第一个孩子,可也难保皇帝不会再让她有第二个,第三个孩子……
这不是因为她嫉妒钰嫔,而是……她不容许任何威胁到她皇后之位的危险存在。
在这寂寂深宫,她知道她无法握住那个男人的心,那么……她便只有紧握住她手中的权力。
自凌波殿回清宁宫还有好一段的路,墨嫣眼见着雪越下越大便让人撑起了油纸伞,问道,“娘娘,雪愈发大了,要不让宫人用宫轿送您回去。”
“不必了,难得有这样清闲的时候,看看雪景也是好的,去皇极殿附近走走。”皇后笑语道。
“是。”墨嫣不明白,她这个时候要去皇极殿做什么。
白雪笼罩的大夏宫廷,当真是一片琼楼玉宇的盛景,庄严而肃穆。
一行人没有回清宁宫,转而到了皇极殿外的广场,皇后只是站在雪中望着雪中磅礴大气的皇极大殿,面上浮起浅淡的笑意。
犹记得,夏候彻登基那一年,她被立为大夏皇后。
那一日,是在快过的冬天,也是这样飘着雪的日子,她自家中十里红妆入宫,就是这里朝拜天子,接过大夏皇后的凤印和宝册……母仪天下。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在入宫之前她也如同世间每一个将要出家的少女,四处打听着关于他的一切传闻。
父亲说,他是大夏数百年来难得的帝王之材,沙场之上立下赫赫战功,心思谋略皆是无人能及,能成为他的皇后会是她一生的荣耀。
她不可否认,那时候她是动了心的,对着那样一个俊美英武双睿智无双的男人,她是敬仰的,她是爱慕的……
可是渐渐的,宫里女人越来越多。
他流连于一个又一个貌美如花的妃嫔宫中,他到清宁宫的次数越来越少,来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那时候,她也开始嫉妒那些女人,那些女人也开始仗着恩宠,对她这个正宫皇后渐渐不放在眼中,于是她便开始学会了与她们周旋,与她们斗心机。
于是,渐渐地她也磨去了对他的那份爱慕之情,渐渐地开始学会去揣摩他的心思,渐渐地知道那个男人根本不爱她。
或者,他也不爱任何女人。
宫中的妃嫔再得宠,真到做出他难以姑息的事,他可以眼都不会眨一下地打入冷宫。
再之后,宫中的不断有人得宠又失宠,有新的人进来,也有旧的人死去。只有她,还是这六宫的女主人,大夏的皇后。
“娘娘,还要去见皇上吗?”墨嫣问道。
她在这里站了半天了,一直望着皇极殿,却又没有往过走,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
“本宫不是来见他的,只是想来这里看看而已。”皇后拢了拢身上的斗蓬,望着广场尽头的宫门,道,“只记得从那里进来,都忘了在这宫里住了多少年了,似乎人都开始老了。”
“娘娘还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哪里老了?”墨嫣笑语道。
皇后笑了笑,望了一眼门庭冷落的漪兰殿,转身道,“走吧,回清宁宫。”
她是还年轻着,可是……心却已经老了。
墨嫣沉默地撑着伞侍候在侧,陪同她回清宁宫去,对于凤婧衣被害小产之事却没有开口向她询问,这样的事在宫中是再平常不过的了,她追问下去只会让人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