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斤酒,够两人消磨一个早上了。
买酒的功德叶,全是老祖私下所出,早前其他好处也得的多,只因姓氏血脉,各般关照,王真对眼下处境倒没多少抱怨,好酒入喉,添得的灵气还只小事,每饮下一口,都要借其激荡,在与天地大道有某种契合的桂香中,体悟道意,连敬酒都顾不上了。
醉心修行,没啥不好。
王乾只不想独酌而已,不介意他当面走神,不能说话,就品着酒,自家想着乱七八糟的心事。
吕家、云氏,眼下都与南晋交好,往后媾和的可能极大,指不定云氏为甚好处,就会逼自己等交出带来的三枚城主令,去与石山书院交易。
云大将军估计不愿再助自家复起,或就有各种算计,准备吞下他贤王府势力。
家眷之外,高阶人仙、道兵、阴神,连着奢华美物,尽带出来,惹人觊觎,其实除自家贤王府,任何一地都不好久留。
自家性子独了些,与麾下结的因果不重,若看不到有望复起,被云氏暗中拢心,带出的其他高阶人仙不论,单四位九阶,除王真身为后裔,忠诚无虞外,其余三位到新年时,都不知可还愿再接去年俸!
那些荒山野岭,不宜安置娇妾美婢,他这心软的,又舍不得抛下富贵,去浪迹天涯,势不如人,丧家之犬,除依附某家外,竟已难再寻着法子。
也并非定要掌权的威风,但论起来,云氏老祖才是小二阶,依附谭云将军府,他这昔日北山王,要吃多少人笑话?
受笑话之外,拖家带口的来,王氏族人也不少,真全定居厚土城,加自家这地仙四阶的老祖,云氏就不怕被易主?恐怕王氏一族难得将军府真心相待!
出奔之前,还是未想周全,还不如求得允后,举家降石山书院!
要不然觅个机会,独自出门,飞去奔投南晋了事?到了那边,有姬家帮着讨要,量云氏不敢不送还家眷美婢、还愿随着的旧部!
姬氏国大势大,不怕自家能反水,只不过,这正狼狈着,一旦接下因果,想再脱身可不容易,离北山城数千里之遥,复起也莫想了!
他是地仙不假,但要紧事上,难下决断,又什么都要想些。
也是算计不如人,才有今日之苦!
罢了,酒楼里定有耳报神,待能说话时,与王真合计一番,再说。
“噔噔!”
楼梯忽然作响,打断他的思绪。
有人上楼。
王乾皱起眉。
大早上出门喝酒,本图个清净,他与王真进酒楼时,伙计还在摆放椅凳,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
到厚土城后,这酒楼常来,掌柜早认得他,楼下两层全空着,怎不识趣,又放人上来?
想着事儿,未曾留意,这人上楼时,掌柜究竟拦没拦。
登上楼来的,是个精瘦中年男子,蓑衣斗笠,背着副破渔网、腰挎鱼篓。
这样的渔夫,钟山郡、三川府最多,云潭少些。
厚土城也临着条小河,但河窄水浅,没大鱼,还是附近水泽多的两三城内,渔夫若渔获多,想卖上高价,偶尔也会随载商队的船只过来。
不过这样的渔夫,辛劳奔波数百近千里,是为多得些银钱,还舍得上最好的酒楼吃喝?
王乾本不以为意,但那渔夫扫一眼,竟也看上临窗的桌,看架势,要到他们邻桌去坐。
他蓑衣斗笠、渔网、鱼篓上,全带着鱼腥味,惹人不适,脚步声乱且重,王真修行也被打断。
王乾眉皱得更深,忍不住开口劝:“渔家,各处都宽敞,何必来挤?”
渔夫瞟他一眼,只冷笑:“管得恁宽,我听闻城主家姓云,可不姓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