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离靠近二人五十步时,那个车夫笑意浑厚,终于开口:“小丫头,你要对贫道如何不客气啊?”
童姑娘打量了那个黄袍道人一眼,心中稍定,“你是陪子明到过南诏的那个老道士?”
黄袍道人点头道:“贫道,龙虎钟无量,也是承天司的供奉。”
“上车吧,周司丞派我来接应你们。”老道人缓缓道。
童姑娘犹豫了一下,并未挪动步子。
黄袍道人眼角低垂,皱眉道:“你不信贫道?可你们别无选择了。”
身后的冲杀声越来越近了,应该是追兵赶来了。
童姑娘缓缓走向马车,在正要踏上马车之时,一声洪亮的嗓音响起,“不要信他,他是叛徒!”
童姑娘急忙退后几步。
“这可由不得你们了。”黄袍道人眼神阴婺,手中拂尘一卷,强大的吸力就将二人吸向马车。
须臾,两道黑色闪电破空袭至,道人手中拂尘应声而飞。与此同时,两人身形魁梧,健硕如牛,如疾风般掠向马车。
“陇右承天使,陶武昌在此!”一人手持双锤,声如洪钟,舞锤如旋风般砸向老道人。
另一人则滑步后退,一杆狼牙竹竿弯成惊人弧度,如鞭笞般抽打在黄袍老道的身后,“岭南,褚冲庙在此!”
黄袍道人钟无量浑身金光闪烁,腰间黄花剑出鞘,刹那间,剑气如虹,两人同时被击退。
马车瞬间分崩离析,马儿亦当场炸裂,血雨漫天。
陶武昌双锤在地上溅起两列耀眼火花,褚冲庙的狼牙竹竿则被剑气斩断,断成两截。
钟无量握剑劈向二人,两根黑箭自他眼中骤然射出,将其逼退。
黄袍道人翻身而上,脚踩树梢,居高临下冷笑道:“褚冲庙,陶武昌,图青越,江锦东……怎么?承天司所有大人物都到了。”
在远处的图青越和江锦东这对箭手师徒也持弓现身,与褚冲庙,陶武昌并肩而立。
钟无量拇指按住黄花剑,瞪目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都是难得的人才,何必为这刘子明白白送命呢?沧州使肖禁的下场你们也知道。”
“亏你还是司中老人。”褚冲庙丢开两截断竿,嗤笑道:“老肖已经为大人战死,这份豪气才是承天司之人应有的气概。”
图青越独眼泛起寒光,上前一步沉声道:“不错,承天司监管天下整顿吏治,杀贪官污吏,平百姓不平,身先士卒从不惧牺牲,人人怕我们,不是因为我们手段狠辣,而是因为我们向来是一群认死理又偏偏不怕死的人。”
“我们不怕死,只要死的值得。”陶武昌抬起双锤指着黄袍道人的鼻子,“你这种为钱财和利益驱使的混蛋怎么会明白?”
黄袍道人缓缓拔剑,“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寻死,就成全你们。”
陶褚二人疾驰向前,径直冲向老道人。
图青越稳稳地拉起大弓,犹如满月,压低声音,侧身对那位年轻的徒弟说道:“锦东,你护送大人离去。”
“不,师父,我要与你一同作战。”江锦东双眼泛红。
图青越手指一松,射出两道雷火,沉声道:“快走,若不走,便休再称我为师父。”
江锦东狠狠咬了咬牙,拉起一旁的童姑娘和刘子明,朝着西边急速撤退,城墙被撞出一个缺口,白色大猫纵身一跃,将三人甩到背上,向着远方狂奔而去。
“好徒儿。”图青越嘴角微扬,收回目光,全然不顾手臂肌肉的重负,将三根粗壮如枪的黑铁箭矢拉弓射出。
黄袍道人咬破指尖,掐诀画符,一道丹书飞出,一个昆仑巨奴应声而起,两拳狠狠地砸向褚冲庙与陶武昌。
----
庚子九年冬,承天司四使除江锦东一人之外,全体战死。
想给刘子明当一辈子护院的岭南褚冲庙,醉心于沙场扬名的陇右陶武昌皆死无全尸。
天下第一神箭手,图青越力竭而亡。
死前持弓,双膝跪地,用几乎要被风淹没的沙哑嗓音缓缓道:“属下图青越,愿为大人……战死。”
魁梧箭手死后身形不倒,手中那把牛角灰色大弓染满鲜血。
他的头轻轻仰着不曾低下,模糊不清的血污脸庞好似在审视着那个身中数箭的天师府黄袍大宗师。
嘴角挂有一丝不屑的讥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