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便被弃如敝履,杂乱地落满被褥,“你敢反悔?”
寇骞垂下手,掌心触及微凉的物什,手指下意识地摩挲过去,细细的是花茎,长长的是花叶,软软的是花瓣,可他低眉,望见的是弄得化不开的黑暗,黑暗里,没有花,不管是手里这朵,还是心里这朵。
“某记得,崔女公子与蓝公子退婚的原因是,他突生眼疾,失明了。”
崔竹喧微微蹙眉,不知这桩芝麻绿豆的小事和当下他们要谈的大事有何牵连,只觉得他话语中冷硬的“崔女公子”四字扎人得很,一时被激起了些火气,语气不善道:“是又怎么样?你第一天知道吗?难不成到现在了,才要指责我薄情寡义、自私自利?我才不要屈就自己,跟一个瞎子共度余生!”
吵架该吵得有来有回,而非同现在这般,她胡乱说了一通,那人却闭口不言,以至于气氛陷入死寂之中。
她微微抿唇,揉搓着衣袖,不由得开始怀疑是自己刚刚态度太过恶劣,将他吓着了,可回忆起吐出的每一个字,骂蓝青溪的有,骂崔竹喧的有,唯独没有骂寇骞的,他凭什么这样闹脾气?
她咬着腮帮子,眼底一片愤愤,眼神如刀,将面前的讨厌鬼剜了又剜,他若不绞尽脑汁、费尽心思来讨她欢心,休想她再施舍给他一个好脸色!
两方僵持不下,冷战许久,依旧是遵从惯例,寇骞落败。
崔竹喧微微扬起下巴,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拿乔,才能让这人学乖些,不要一天到晚尽知道惹她生气,就听寇骞用带着哑意的声音道,“崔女公子说得对,不该同一个瞎子共度余生。”
“某,看不见了,如今也是个瞎子。”
“……什么?”
寇骞将那朵无缘得见的野花牢牢握在手中,手指捻动,漫溢的汁液染了满手,他努力用平静的语调陈述事实,却难掩心头酸涩,故而,说出的话也变得怪腔怪调,“某如今,与废人无异,于崔女公子而言,毫无用处,再腆着脸跟在你身边,只会惹你厌烦,干脆由某自己提出,也好留几分颜面。”
“还好,知道你与某之间关系的人不算多,等此间事了,某便回白原洲,决口不提旧事,应当不会影响崔女公子另觅良人。”
“……白原洲都被烧没了,你要回哪?”
寇骞默了下,声音更低了些,“那就去红原洲、青原洲、任意一个没有官差的荒地,总归某挣够了金银,应当饿不死。”
“那跟着我,难道就能饿死吗?”气到极致,崔竹喧竟然有些想笑,和这人吵架没意思得紧,更何况吵得还是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压下那些纷乱的情绪,道,“蔡大夫今日一直在帐外为受伤的矿工看病,应还没有为你诊治,你等着,我去请她来!”
崔竹喧扭身便要走,垂落的衣袖却不知何时被他攥了去,但寻医问诊迫在眉睫,她不欲耽搁,毫不留情地将袖角扯了回来,迈步出去,却在身后人低弱的恳求声中,止在原地。
“别去。”
她深吸一口气,到底是忍不住骂道:“你到底在闹什么?受伤了就去治,蔡大夫治不好就寻别的大夫,普通的药材治不好便找稀有的药材,总归我崔氏家大业大,挥霍得起,再说,你都还没被瞧过,怎么就知道一定是瞎了,兴许过两天就自己好了呢?”
“一贯要钱不要命的水匪头子,现在倒开始知道怕了,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谁让伤的,偏偏是眼睛呢?”寇骞喃喃道,抬头望向她,往日里总爱黏着她的目光,如今只是无神地涣散着,“万一,治不好呢?或是治疗要很久呢?病情会反复呢?”
“与其接下来每时每刻心惊胆颤,害怕你会厌了我、弃了我,不如现在就说清楚,之后再寻大夫,也就无所谓这双眼睛好与不好了。”
崔竹喧咬着唇瓣,声音发哑干涩,“就算、就算治不好了,我就非得弃了你不可吗?”
寇骞自嘲地笑了声,“不然呢?崔女公子不是有例在先吗?方才,也亲口说了,绝不要与一个瞎子共度一生。”
“什么例子?那也能叫先例吗?”崔竹喧强忍着不让泪水溢出来,声音却含着委屈的哭腔,“被退婚的人是蓝青溪,又不是你,他怎么能跟你比?”
“我说了不要跟瞎子在一起又怎么样?我说了就非得照做吗?我还说要扣光你的月钱,说要将你狠狠收拾一顿呢,我不是也没有做吗?我每天说这么多话,你为什么就只记这个,不记别的?我还说了我喜欢寇骞,我要寇骞对我言听计从、形影不离,你怎么就忘得一干二净?”
寇骞心头一颤,笨拙地去拉她的衣袖,却被她冷然拂开,只能讷讷地低下头。
“我知道你的喜欢是真心的,可一时兴起的真心是真心,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真心也是真心。”
“我什么都没有,从前靠着这条命去换金银,后来,靠着这条命去换你的喜欢,可现在,这条命也不完整了,我不知道生了瑕疵的命还能不能入你的眼,也不知道打了折扣的喜欢,够不够挽留住你。”
他顿了下,泛红的眼尾竟是先一步淌下泪滴,“簌簌,我配不上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只是,我实在喜欢你,所以,我忍不住想要靠你近一些、再近一些,想要挣个正经的身份,离开白原洲,光明正大地跟你在一起。”
“但我的运气好像总是差了那么一点,想要的求不得,喜欢的留不住,从前配不上你,现在,也是。”
“我希望你能开心一点,你是金尊玉贵的女公子,本就该恣意地活着,你以往不肯屈就自己,现在,也不该屈就自己,不要为不值得的我,也不要为其他的任何人,簌簌很好,为自己活着,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空气一时沉寂下来,剩下两道不平和的呼吸交错着响起。
寇骞蜷了蜷手指,自认为已把该说的话说完了,从此以后,该同与他云泥之别的女公子桥归桥路归路,低垂下眼睫,压下眸底那分苦涩,孰料,一片温软却忽然贴了上来。
他愣怔一瞬,还未来得及反应,攻势便猛然铺开。
许是因失神错失先机,许是因伤重无力反抗,许是,他压根不想反抗,就如从前的许多次那般,他从来就无法拒绝她。
寇骞在崔竹喧面前,永远是一败涂地,缴械投降。
“这就是我想做的事,”亲变成了咬,她恶狠狠道,“你是我的,一直都是!”
第80章080攻守易形“被看见了,怎么办……
指尖不自觉地蜷起,起初只是空空地摩挲指腹,而后忍不住攥紧了身下的床单,将布料揉至皱得不能再皱时,心中仍是欲壑难填,到底回抱过去,顺着她的脊背往上,抚着她的后颈,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