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看你值不值得费这么多人的饭量了,,”
半响之后,他就被领到了一处仓促搭盖起来灵棚和香案面前,一些诸如木鱼、磐、磬之类的法器,就乱七八糟得丢在地上没人收拾过呢,上面还有几点疑似呕吐物的溅痕和可疑的深色污渍。
好吧,对方一定是故意的吧,周淮安不禁心道。刚让吃完一顿稍微果腹的饭,连个消食的机会都不给就拉到这战场中来了,近距离饱受一番这种“色香味”俱全的当面冲击。
不过,在非洲行走的时候,周淮安已经直接或是间接的见过了不少,饥荒和战火所造就的人间惨剧,也知道了许多根源和内幕的所在;对此也已经不是那么的特别反应激烈,而只剩下最基本人道主义情结上的感伤和触动了。
然而,这落在那位自觉有些来历的灰头柴校尉眼中,却又是另一番的感受和评价了;至少对方身上这种不动形色而发自由心的悲天悯人意味,恰如一个高僧大德的城府和气度,只是年纪上有些过于轻了。
“又拉来一个。。到底行不”
“至少没有当场吐出来,应该可以凑合把。。”
“前面你已经拉过好几个,都吐得死去活来的。”
“哪怕用刀枪逼着也没法维持下去了,”
隐隐听着不远处细碎的讨论声,借着这个等候和布置的机会,周淮安暗自仔细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同时也是寻觅可能用来逃跑的路线和躲避藏身的地方。
只见灵棚虽在这片战场当中的阵亡者,大多数是统一皂袍耳帽的官军;或又是戴笠的乡兵、土团;间杂着褐衣短衫草鞋的义军尸体,因为绝大多数都光着头而只有板结的发髻,所以很容易就被辨认出来。
而在这些尸体之间,像是一群兀鹫或又是食腐野狗一般衣衫褴褛的潺动人群,正在尸堆上剥去一切可以利
用的东西,而留下一片又有一片光秃秃的尸体,很快又被密密麻麻的鸦群给覆盖上去了;
而远处的野狗也在某种此起彼伏的号角声中,慢慢的聚拢过来而咆哮嘶吼着,与吃油光发亮的肥大鸦群展
开新一轮的争夺与冲突。这就像是某种分工明确的无形默契一般的。
在难以形容的怪味混杂当中,有些尸体看起来死了有些时间了,而有些尸体显然是刚刚被杀死的鲜红色,
而且伤创几乎都在同样的位置上,倒地的的位置也相对集中和整齐的多,显然是被后来集体处决掉的。
然后,就像是验证了周淮安的猜想,一群鼻青脸肿或是身上带伤的人,也在哀求和哭哭啼啼的嘈杂声被驱赶了过来;然后备用刀枪一一的从背后被捅倒、戳翻在,这些临时挖出来的沟壑里;虽然还有人在染红的泥泞里痛苦的挣扎,也有人在跌跌撞撞当中想要逃离出去;
这时有人对着拉开弓箭,但却被领头满脸沧桑的队官按了下来,
“节省些箭矢,将来多杀几个官狗好了。。”
然后,就见他很快就带人被紧步追上去,从背后将这些根本跑不远的幸存者,踢倒在地挥刀砍下头颅,而血淋淋滴了一地提领了回来,反手丢在那条铺满尸体的土沟了。
“和尚,觉得看过不了么。。”
那名带他过来的灰毛柴校尉,突然主动解释道
“那可是成大咬,因为灾年他爹饿不过偷吃了一条当地秦封翁的狗”
“回头全家都被官府的吏给埋了桩子。。”
“最后,就死剩他这一个被野狗给扒拉出来的。。”
随后,周淮安就知道了所谓埋桩子就是活埋的意思,而且是那种为了起到足够震慑效果和省力气,直接将头向下倒埋在土里;然后随着人慢慢的痛苦窒息而死,失禁的屎尿会因为被封住的体内压力,而从露出的上端倒喷而出。
无怪时如此的苦大仇深了,这简直就是后世教科书上说“阶级斗争与矛盾”的极端表现了;周淮安心中的
评价和意味顿时有些复杂了,但是脸上还是勉励维持着某种麻木与呆滞。
当那些从属于义军的尸体,被陆陆续续的分拣出来而逐一摆到了周淮安的面前。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整理了复杂无比的心情,让自己想起那些令人感动和悲伤的场景和画面,又变成了抑扬顿挫出口的唱诵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