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兴略过她,甚至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就径直入了十几年没有踏进去过的正院。
如今正是秋菊盛开的季节,俞氏穿着一件常服,扶着额角,斜倚在亭中的软榻上,慵懒的捻着一支花,含笑看红衣丫鬟们逗弄一个通体雪白的小狼崽。
小狼崽受伤了,后脚不便,被丫鬟手里的肉挑逗着发出似哀求的呜咽,皮毛上沾着发黑的血迹,逶拖在地上。
落日的余晖照在一群人的脸上,欢声笑语不断,这样的喜悦,沈从兴看着却不觉得喜。
“是你陷害阮姑娘失贞的?”
众人一滞,皆僵硬的维持着自己那刻的动作不敢动。
俞氏眼睁睁的看着手上的花落地,沾了尘埃,似笑非笑的眯着眼睛。
“是啊!”
沈从兴风尘仆仆,一袭青衣带着外面的雨沙的酸味,撩袍坐下,与平时无异,淡淡道:“滚。”
一个滚,丫鬟婆子垂头没来及看俞氏一眼,一个接着一个走下了高台。
“你是为阮姑娘可惜?还是为那个狼崽可惜?抑或是为自己可惜?”
沈从兴看着地上和他对望的小狼,不答反问:“郡主除了威胁人,还会什么?”
聚英院里面发生了一场极大的争执,外面围着的人听到响亮的耳光声,以及劈里啪啦茶盏破碎的声音。
沈从兴捂脸愤然离去,据说当夜聚英院就请了大夫,烛光彻夜未熄。
这些阮绵书都是听说的,听过之后心里无波无纹,喝了一碗安神药就睡了。
她是在成亲的前一天见到了沈从兴,那个极瘦,翩然有隐士仙姿,把一根桃木带出高贵的沈探郎。
彼时她正坐在树下,穿着一身绣满樱桃花的襦裙,自饮自乐。
注意到沈从兴的时候,已经是许久之后,也不知为何,她一眼看出了那人就是沈从兴。
也许是沈寂和他生的有几分相像吧!
他身上笼罩着淡淡的哀愁,却又像青竹一样站着,风不动他不动,风动,他亦可不动,让人捉摸不透。
沈家种种,她曾怨过沈从兴,如果她没来沈家,如果沈从兴派人看顾她一些,就不会……
可是没有如果。
她来了沈家,遇了沈寂,失了名声,困了自己,回不去,也看得清,怨恨只会让她固步自封。
沈从兴在阮家落难之时,保住她的性命,已经是极好的了。
沈从兴站了很久,要走的时候抬眼望天,眼中似有什么东西落下。
阮绵书想了很久,远远的朝沈从兴行了一礼,客气道:“您有事吗?”
“无事。”
又是一阵沉默,阮绵书开口,“您慢走。”
沈从兴恍惚着眨了一下眼睛,转身道:“对不住……他是个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