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瀚很清楚,单纯的送亲队伍是不值得军臣单于摆出如此大的排场来示威的,这样显摆绝对是因为队伍里多了他这个未知数。
没想到匈奴人这么看得起自己,居然用对付高祖的阵势对付他这个芝麻大的簪袅爵,李瀚不禁又有几分自鸣得意。
可是,他的得意很快就被一种沉重所替代,这种沉重是从四色战马上坐着的四千战士带给他的。
战马分颜色,将士却不分颜色,一个个健壮如山的匈奴将士披金穿甲,手持寒光闪闪的战刀,每人背上还背着一柄强弓,腰间扎着宽宽的牛皮腰带,配着箭匣,插满了羽箭,足足有上百支,脚上都穿着长筒皮靴,小腿附近装有马刺,这装备绝对是这个时代的顶尖骑兵配置。
最最让李瀚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带着辔头跟笼嘴的战马在这些骑士的驾驭下整齐划一,站在一起一排排的也不动如山,这说明匈奴骑兵的驯马术更是精妙绝伦,要知道战场上人不易惊马易惊,战马的心理素质才是决定胜败的最主要标准,而匈奴在这方面显然是走在了时代前面。
李瀚从历史书中知道,匈奴有着独特的社会构成,既是一个生产组织,也是一个军事组织,做到了军政合一,兵民合一,生产跟军事合一,军事与生活合一。
他们不农耕,就没有汉朝人固有的“家”的概念,说一声离开,赶着牛羊畜生就能迁移,男子成年就是军人,上马射猎跟掠夺打仗几乎没有分别,故而,称他们“匈奴铁骑”并不是吹捧。
同时李瀚也很纳罕,看四面马队的马具配置,以及骑士们的铁甲刀箭配置。每个骑士最起码需要三十公斤以上的精铁(青铜)来打造阵容,而汉朝对铁的流通控制极严,他们只能自给自足,那么。这么多的精铁以及冶炼技术难道都是匈奴自己完成的?
“嘶……”李瀚动容了,这可是不容小觑的生产力水平,趁这次来匈奴,必须摸清这个奥妙。
“咚咚咚!”
河对岸传来了雄浑的鼓声,马队的骑士们嘴里同时发出一声长啸,四千人的声音和在一起,会发出何等吓人的动静,陪嫁队伍瞬间发出凄厉的哭嚎,送亲来的马匹嘶鸣着四下乱窜,登时一片混乱。
李瀚也被吓了一跳。差点从马上掉下来,但他凭借着一股强烈的愤慨,把恐惧变成怒容,用喷火的眼神紧盯着呼衍铁吉,在长啸声停止后冷冷问道:“右骨都侯。请问这是何意啊?难道是对我大汉使团示威么?”
被吓得趴在马上的张方达看着李瀚不动如山的身影,心里一阵羞愧,赶紧拿出正使的威严咳嗽一声说道:“我大汉皇帝本着友好的态度,答应了大单于的和亲请求,派使团万里跋涉送来公主,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我们的诚意的么?”
呼衍铁吉还没回答,一声阴测测的公鸭嗓子冷笑尖利的传出来。马队闪开一条路,两匹枣红马缓缓走进包围圈,马上正是中行说,跟一个身穿毛毡披风的匈奴勇士。
“大汉皇帝若是真有诚意,该派出真正的公主来伺候大单于,为什么用有罪藩王的女儿冒充?而且这藩王之女也在中途遭人调换。现在马车上无非是一个破了身的卑贱宫女罢了,你们送这样的贱人来玷污匈奴王族高贵的血统,就是蔑视我大单于的死罪,还想让我们捏着鼻子收下么?”
死太监果然是嘴尖舌利,一番话说的甚是恶毒。还把公主的身份点的准确无误,这足以说明太秦横六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他了。
张方达心虚的看了一眼李瀚,李瀚怕这位正使底气不足说错话,索性策马走出队伍,走到距离中行说五十步的位置,这是他计算好的能够在突发状况下策转马头躲开偷袭的距离。
李瀚冰冷冷的说道:“大国师,我等怀着一腔交好之心前来,并没有出言侮辱您出身低贱,您怎么如此谦虚,一开口就自称贱人呢?”
李瀚出口刻薄也就罢了,最要命的是,他这番话还是用匈奴语说的,不,准确的说,是喊的,故而,四面骑士大部分都听得清清楚楚,队伍里就传出压抑不住的笑声。
中行说恼羞成怒,尖着嗓子叫道:“无知小儿,死到临头还如此狂妄,老夫何时自称下贱了?你再如此信口胡言,小心遭受五马分尸。”
李瀚讥讽的说道:“你刚刚言道宫女乃是卑贱下人,在大汉宫廷,太监地位尚不及宫女,宫女是贱人,太监更是贱人,大国师难道不是告诉大家你是个下贱的太监吗?”
说完这几句话,李瀚又冲四周说道:“匈奴的勇士们懂得什么是太监吗?太监,就是大汉朝那些好吃懒做不愿意干活的人,甘愿让皇宫切掉他们的老二,不男不女的伺候宫里的贵人们,你们说,这样的人是不是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