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方达一直在提心吊胆,他跟李三怀有同样的忧虑,觉得就凭他们这区区两百卫士,还有车上一百来个柔弱女子,想要逃出匈奴简直难如登天。
但是,李瀚今晚的作为也是张方达极力赞成的。
匈奴人的野兽行径,是一个大汉男人都不能忍,张方达已经打定主意跟随李瀚,纵然是逃不出去,大不了一起死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此等惨剧发生而装乌龟。
天色越来越亮,马车里的女人们接二连三的醒来了,当她们发觉自己的处境时,一个个都满脸惊惧。
李瀚早有准备,已经安排项柳在马车上了,她温颜向这些可怜的女人们讲述了是送亲副使,簪袅爵爷救了她们,这些女人才发出欣慰的哭声,在马车里拜谢爵爷大恩。
这一早晨从天色蒙蒙亮一直疾驰到天色大亮,大约奔出来有六十里路,这还是因为那辆马车耽误了行程,否则能跑一百里以上,很奇怪的是,匈奴人并没有追过来。
李瀚看着胯下的骏马喷着响鼻脚步开始慢下来,勒住马缰挥手高叫道:“停下,休息一刻,换马。”
张方达急赤白脸的叫道:“不行不行!匈奴人转瞬就会追来,咱们怎么能休息呢?”
李瀚冷冽的说道:“他们不会那么快,切得闹腾一会儿才会发现咱们丢了。若是老天助我们,军臣受重伤的话,恐怕他们更没工夫追我们,要闹着争权夺利呢。”
“哦?此话怎讲?”
李瀚说道:“他们无法推测那爆炸是天雷还是有人捣乱,死了那么多人,肯定人心惶惶收拾残局。
我们的住处我也炸毁了。匈奴人以为我们也被炸死了,若是清理的话,必然是最后才清理我们住处的废墟,等他们发现我们全都消失了,想要追出来恐怕也不容易。”
“嗯。有道理。”张方达略松了一口气,转瞬又紧张的问道:“匈奴人比我们擅长骑射,奔驰速度肯定比我们快多了,纵然是迟些追来也不容耽搁,咱们还是快走吧。”
李瀚淡然道:“不妨,我炸毁了马厩牛棚。牛马四散奔逃,导致周围蹄印杂沓,加上我们一直沿着打草谷的军队蹄印飞奔,他们一时很难推测出我们的去向。”
“哦,怪不得爷吩咐我们不得另辟道路,顺着蹄印走。原来是这个原因啊!”李三纳闷了一早起,此刻方明白了。
“这仅仅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昨夜我恼怒之下,把匈奴王庭弄得血流成河,尸骨遍野,匈奴人必然胆寒。他们若明知是我搞的,又怎敢肆无忌惮的追来送死。”
听完李瀚淡淡的话语,张方达想起他隐藏在暗处目睹前一刻还在施暴的几千人骤然间化为残肢断臂。又看到那四处飞舞的光芒到处,处处是四分五裂的穹庐,跟鲜血横飞的场面。
这一个黎明对匈奴人来讲简直是个噩梦,最起码数千条性命被李瀚活生生收割,而这个年轻人居然用如此淡漠的口吻来讲述这样的屠杀,不由得让张方达也对他萌生了深深的惧怕。
整个马队没有一个人讲话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满了钦敬看着李瀚。
这个少年不高大,不威猛。不成熟,不具备一切可以左右他们的表象。
但是,却恰恰是这个俊秀,单薄的少年,给了他们强大的信心。
李瀚黎明对付匈奴人时修罗般的杀人手段。跟搭救这些可怜女人时的慈悲善良,形成了一种矛盾的人格魅力,直接让所有人忽略了他的年龄跟身躯的孱弱,正如同那丈许高的金色圣像一般高大,强悍。
李瀚目光深邃,紧盯着匈奴王庭的方向,突然用他的马鞭在脚下划了一道线,睥睨万物的说道:“我李瀚发誓,等我下次再踏上脚下这块土地的时候,我马鞭以南的土地都属于大汉!”
整个队伍都倒抽一口冷气,依旧没有一个人讲话,此地距离匈奴王庭仅仅六十里,李瀚居然发誓据此向南全部归属大汉,这需要多大的雄心壮志啊。
若是昨日,张方达第一个就会取笑李瀚年少轻狂,说这样的大话,但现在,他已经丝毫没有底气去质疑这个可怕可敬可亲的少年到底有多深的底蕴了,而且,他竟然丝毫不怀疑李瀚这句话里面有水分。
也就是说。
张方达,跟整个队伍,都相信李瀚说得出就做得到。
这,就是一个强者真正的人格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