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密说:“请脱下衬衫,我用手工替你描上图案,水墨,即是无骨花卉,有水融感觉,可是那样?”
“是。”
“我可以替梅花加上淡黄花芯吗?”
“我同意。”
“也许会有点痛,可以忍耐否,咦,左臂什么一回事?”
“受过枪伤。”
“你不似夹在枪战中人物,神秘的东方人。”
纹身图案自左至右斜斜横跨整个背脊,我十分满意,“开始吧。”
“约需三小时。”
我伏在长榻上,“我要乘傍晚七时飞机。”
“一定来得及。”
开头半小时觉得痛,稍后就麻木了。
阿密相当沉默,但是陌生男子有力双手在背上摩挲,毕竟是奇特感觉,况且,排针密密刺下,痛痒也够奇突的,难怪有人会一次纹身,终身上瘾。
他给我镜子,“可还喜欢?”
黑白梅花有深有浅,大片留白,意境甚美,我说:“阿密,你是个艺术家。”
他很高兴,继续工作。
看得出这是一门吃力工夫,我问:“你怎样出身?”
“我是迈阿密大学的艺术生,犹太裔。”
“噫,照祖例你不准纹身。”
“正是,父母一早已把我逐出家门。”
我噤声。
p254-255
三小时后纹身完成,我一看,啊,像岭南派陈树人作品,我十分高兴,可是背脊炙痛,大概整个星期不得憩睡。
阿密问:“是否有脱胎换骨感觉?”
我点点头。
“许多客人都那样形容,说是有释放抒发感觉。”
我静静离去。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回到家,我静待皮肤平复,然后,穿一件露背上衣,独身到酒馆喝啤酒。
酒保一见,即轻轻说:“哗。”
我微笑,“是好哗还是坏哗?”
“哗这么美丽的纹身的确少见,我所见纹身多数狰狞或是猥琐,这株樱花像艺术品。”